容意的冷和斐若截然不同的冷淡，斐若的冷是不食人间烟火，高不可攀的冷，而容意的冷，充斥着黑暗。
人又那么的漂亮，像是一朵生长在幽冥之下，黄泉河畔边的血色冥花，染了黑暗气息，不见生机。
这样的容意，让顾无衣的心口无端坠沉。
和她相处久了，会不会染上她身上的黑暗，被她一起拖下无间地狱？
殿下……
斐若……
顾无衣想到了他们，嘴角一点一点压紧。
他们对容意的评价很高，殿下对容意更有着罕见兴趣，他们，怎么会被容意吸引了？
难不成，容意身上有着和他们类似的共同点吗？
容意已经和言离聊完，俩人都在帝都，约好周五晚上见面，而顾无衣已经从后视镜里偷瞄容意数次，皆被容意逮着。
顾无衣连开车都有些心不在焉，这时，车内突然转来容意淡淡的声音，“开车当心。”
平平静静，偏地一字一字皆落在心里，瞬间惊醒顾无衣。
“不好意思。”顾无衣马上端正坐好，不敢再分神。是有点和斐若相似，说话方面尤像，不废话，也不搭话，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别人是什么人，她一概没有兴趣。
好歹，他俩也是一校区的学生，而她一个正好要考一校区的学生，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问他们吗？
没有，一个问题都没有。
如果真要说点什么的话，容意收了手机，看向车窗外面，“前面路口，麻烦停靠，我下车。”
为什么接她，没有想问的冲动，或许又有什么能够和她交易的事吧。
但她不想问。
闭目养神的斐若开口，“送你。”
“不用。”容意干脆拒绝。
“枪在身上？”斐若有送她回去的理由。
容意看了他一眼，正好从在副驾驶后面，只看到他的后脑勺，“没有，放家中。”
斐若没说什么了，他拿枪，她放家里，正好送她回家拿枪。
容意眉头不着痕迹拧了少许，就这么简单的事吗？
成，他说这么简单的事，那就这么简单吧。
车子从警局开回红灯区有点距离，容意又不想说话，干脆靠着车窗一道闭目养神。
有点饿，睡觉挨饿。
沈已临却没有让容意挨饿到家，已经不爽完的他拿起丢一边的手机，重新发信息给斐若，“带她去吃饭。”
斐若看完，对顾无衣道：“找个店，吃饭。”
又是殿下吩咐？
顾无衣看了眼还亮着屏的手机，心里又添了一层担忧，殿下关心到连容意吃饭都管上了，殿下真把容意当成救命恩人吗？
可这关心的度儿，他真担心殿下最后选择“以身相许”的方式去报恩。
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好一点的店里人山人海，外面还排满等待入座的客人，对顾无衣来说，找一个好吃又有位儿的地方吃饭，并非难事。
好歹也是有钱人，帝都有他家开的酒楼。
都不需要提前预约，车子开去酒楼，车钥匙丢给服务员停车，带着容意、斐若熟门熟路走路装修以江南园林风格的酒楼内。
经理亲自出面接待，“顾少，您这边请。”
为了防止突然有贵客到来，酒楼每晚都会留两个大包厢出来，以酒楼生意的红火，每晚空出两个大包厢并不影响什么，反而会让突然过来的贵客心里头高兴。
贵客高兴，生意只会更好。
穿过旧式水乡拱门，容意便听到潺潺流水声，更有动听的竹丝声，紧接着，有几位穿着旗袍，身量高挑又纤细的女子款款走来，她们手里还抱着各工中式乐器，有古琴、有笛、有萧、有二胡、有琵琶、有埙……
她们走来的那瞬间，给了容意仿佛来到江南大户人家的错觉。
顾无衣、江南？
顾家？
历代出书法名家的江南顾家？
容意看了眼走在自己左边的顾无衣，君子谦谦，温良如珩，说话间又有着南方的柔和，一身矜贵从容满袖，只怕的确是来自江南顾家。
这辈子倒是有点意思啊。
前世此时的自己，过着被同学欺负、排挤的日子，而这一世的自己呢，打了同学，顶了老师，还提前杀了通缉犯，越刚日子越舒服，就连遇到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优秀。
隐匿世家斐家的少爷，书法大家顾家的少爷，以及身份成迷，肯定出身不简单的沈已临——这些人都是其他人巴着要结交的少爷，而她，不费吹灰之力轻易结识。
呵。
若被一心想要赶她离开的桓郦知晓，怕是要气到吐血吧。
要不，她故意去气气桓郦？
或许哪一天跑去季家刷个存在感，顺口一提，桓郦会不会当场吐血气晕过去呢？
应该不会，她啊，心里气半死，面上还会堆着慈母笑，半点不露端倪。
上辈子的自己就是这么被她骗过去。
三人进了预留的包间内，顾无衣询问容意有什么忌口，容意回答没有什么忌口，随意。
斐若除了不怎么吃辣，其他随意，点菜这种事交给顾无衣解决便成。
等菜过程三人各坐一方，顾无衣没有什么心思说话，斐若与容意更不可能说话了，两个喜静的性子，不说话是一种享受。
坐了会儿，容意起身，“我去洗手。”
“出门右拐。”顾无衣微笑告之，又问容意，“需要人陪同吗？”
斐若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
什么意思？
你还准备陪容意去洗手？
容意礼貌谢过，“不用，我自己去。”
“好，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服务员。”顾无衣其实指的是需不需要服员务带路。
容意离开，顾无衣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吹了吹，凑到嘴边润润嗓子眼，这才笑道：“你刚才什么眼神？我会那么没有分寸吗？”
多年好友，斐若再怎么面无表情，他也能看出面无表情之下隐藏的意思。
瞎想什么呢？
他能想到的事，他会想不到吗？
没有分寸的是他斐若自己吧。
“殿下和容意现在走到那一步了？”趁容意不在，顾无衣低声询问，声音略有些严肃，“我想知道殿下对容意是不是有些不一样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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