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呜咽声渐渐小了，而后便静了下来，整个房间里如死寂一般，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而谁也不敢进去打扰。
里面不说阴气太重，就是这一股股往外透着的冻气对地藏的身体也是极为损伤的。
正当“鸽子”左右为难，考虑是否进入看看情况的时候，内里传来了一丝响动。
“开门！”
顾琛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有些喑哑，却如这冻气一般，透着不容人质疑的寒意。
“鸽子”们赶忙将停尸房的门往两旁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如血色一般的红布！
顾琛抱着母亲的尸体从停尸房里走了出来，锦纱似白布一样再次将尸体覆盖住，却如新娘的头盖一般，蒙上了这具冰冷的躯体！
红色落在尸体上，自古以来便是化作厉鬼之兆，视为不吉。
可顾琛不信这些，他是个妥妥的无神论者。
红色的锦纱是「天妖」尊位的象征，组织里的规则从来是“认锦不认人”。
将自己最高的荣耀披在母亲的身上，是顾琛所能给她最后的交代。
哪怕在这一片血红中，锦纱上那朵刺绣的红莲依旧清晰可见，仿佛吸食了人血一般，红的瘆人！
顾琛依旧穿着白色的衬衣，显得他整个人极为清秀，而随着他的动作，衣服上染上了一道道血色的污迹，甚至连他的脸颊上也染上了。
泪痕已干，双目却依旧赤红，他挺直着他的脊梁，每一步都气势万千，可在他的手中，却紧紧抱着这具尸体，如同珍宝一般小心捧着，谁也无法夺走！
凡是在场的“鸽子”纷纷跪地行礼，送别着尊王的身影，而在不远处望着着一切的医生却不敢让他如此。
若是私人带走得签订其他的手续，否则要是扯上什么遗体方面的纠纷那就更麻烦了。
再说这还是意外死亡的人员，还得等交警那边判断肇事者是否存在故意嫌疑，要是真到那份上，还有法医参与进来，怎么能家属就将人直接给带走了！
“诶！不行！人你不能……”……抱走……
医生吓的不轻，就算是见过大佬出行也还没见过这么虎的，怎么会直接这样行事！这可是犯法的啊！
可他跑了两步刚赶了过来，便被人给拦住了。
“稍后会有律师跟你沟通，请退后！”
“鸽子”毫无感情的望着对方，仿佛是在盯着一件死物，医生也对这样的眼神太过熟悉了。
嗜血、孤傲、冰冷，自己在对方的眼中，跟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他看着对方，再看了看其他的人自己见过多少人的生死才能给做到如此，而他们的眼神竟然各个如此！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医生的脑海中有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却叫他瑟瑟发抖，不自觉的向后退开了。
出了医院的大门，天空中依旧落着雨，风吹在顾琛的脸颊上、身上，似乎一直吹到了他的心底，他从未发觉今天的天气又这般浸人。
周围的灯光照亮着医院门前的空前，一地都是湿漉漉的，而天空中的落雨却似一场飞扬的雪，打湿了他的脸庞。
“鸽子”连忙打开伞，遮在顾琛的头顶。而顾琛抱着母亲的遗体，将它轻轻的放在车辆的后座上。
回头又望了一眼这座破旧的医院大楼，鼻息里是这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雨腥刺激着顾琛的泪腺。
“今夜的雨，可真凉啊……”
这句话，在顾琛杀了侯明辉的时候，他也说过。
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或许自己让人在侯明辉的车上动了手脚，才造成了他出了事故，而自己也因此遭了天谴，造成了母亲死在车祸上。
只是这样的想法是永远不可能出现在顾琛的脑中的。
他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这些。
生离死别，从无定数，就如同顾琛也无法预测，说不得自己哪一天会死在自己所制造的武器上一样。
活着，总是艰难的。
“去庆平楼。”
“鸽子”自然领命，朝着目的地行径。
看着母亲蒙着锦纱安静的靠在自己的肩头上，顾琛嘴角微微扬了扬。
望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街景，凌晨的夜凉的让人心寒，而他也实在太累了。
顾琛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合上了眼。
等顾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身旁坐着太医，正在他的手腕上施着针。
顾琛动了动身子，可全身就跟被汽车给碾压过一般，像是每一块骨头都如同错了位，疼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可他的视线却被窗边一抹倩丽的身影给吸引了。
“令主……”
这声低唤，让女人转过了头来。
她的眉宇间似乎染上了忧愁，可在望向自己的那刻却被一抹欣喜给取代了。
“地藏，你醒了！”
与往日里那般艳丽的模样有些不同，她身上是穿着一身暮雪色的长裙，黑色的卷发披在肩头，脚下是一双孔雀绿的缎面高跟鞋。
女人三两步走了过来，在病床前坐了下来，太医连忙让出位置，恭敬的候在一旁。
“节哀。”
淡淡的两个字出口，却叫顾琛瞬间红了眼睛。他眨了眨眼，才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一些。
对于这种情况，了铃从没有经历过，也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对方。
地藏虽然伤了脑子，却比任何人都来得清醒。
事实就是这般摆在眼前，旁人任何安慰的话都是无用的。
“葬礼的事，你为你安排吧。”
望着这张关切的脸，顾琛摇了摇头。
“不用了。母亲一生太累了。我想直接带着她的骨灰与父亲合葬了，旁的那些事情都不重要的。”
看着顾琛将视线挪到窗外，望着此时日落西山的场景，整个人萎靡而萧索。
了铃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只得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也好。”
不多时，了铃便离开了病房。
「天妖」家大业大，需要她去忙的事情太多了。她未来的路艰辛异常，容不得一点错处，在这些地方上浪费时间，是没有必要的。
「天妖」里，每个人都异常的清醒。
他们清楚的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面对失去，只会换算得失与取舍，确定是否对等、值得。
而理智的人，往往比寻常人痛苦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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