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有一种人，很矛盾。
弱起来，手无缚鸡之力。
横起来，敢死谏帝王，只为千古留名。
这种人，就叫读书人。
自从白玉京消失于这座天下，儒学便开始大行其道。世间涌现出了一批又一批读书人，要为天地立心，要为生民立命，要为往圣继绝学，要为万世而开太平。
这些读书人，制定了规矩，创造了礼法，用家国天下来笼络人心。
匆匆万年，说不上不好，也没有太坏。
远古大巫时代，肯定是没有读书人的。但天上的女子，似乎对读书人并不陌生。
也许是曾经游历诸天万界，看过了太多的满腹经纶，所以印象并不好。
“前辈这话，就当是夸赞吕某了。读书人爱唠叨，喜欢指点江山，都是些小毛病，能理解。”
男人布衣束发，满脸的宽宏大量。
只是言语间，又透着一股浩然正气，多少显得有些孤傲。
这个被“请神符”请来的神仙，正是许久不见的“吕掌柜”。
至于来的，是真身还是化身，李旦看不出来。
“呵呵呵，果然脸皮极厚。小子，你是什么修为，金仙，还是太乙境？”
“前辈觉得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要不咱坐下来喝点酒，好好谈谈？毕竟这地方，也算是前辈的故乡。毁了，多可惜。”
吕厚先回头朝李旦点头微笑，随即一指点出，虚空变幻。一转眼的功夫，漫天黄沙的荒漠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宁静的小镇。
镇子不大，街道很小。十字路口处，有一家酒楼，取“状元”之名。
李旦跟着吕厚先走进酒楼，脸色微变。可奇怪的是，酒楼内明明有好几桌客人，却仿佛谁都看不见他。
掌柜林青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旁边还放着一坛子酒，浓香扑鼻。李旦叫了好几声，也没见林大掌柜抬头。
“老吕，这是……”
“我们跟他们不在同个空间维度之中，你自然叫不醒他。”吕厚先背负双手，坦然的朝二楼走去。
“维度？话虽如此，可这么做，不就让那大巫知道了卢西镇的存在？”
“放心，这里可是他黎修的地盘。除非那位前辈，恢复了鼎盛时期的法力。否则，绝不敢动卢西镇。”
说话间，吕厚先已经坐在了二楼靠窗的位置。伸手朝桌上一点，眼前立马多了一壶酒，外加三碟小菜。
李旦能清楚的闻见酒香，伸手捏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嚼得津津有味。
“都是真的？”他有些震惊。
“自然是真的，隔空取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吕厚先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始吃菜。然而李旦却变了神色，这哪是什么隔空取物。这分明是跨维度的神通，是如今的他完全不能理解的。
不久后，女子来了，一掌掀飞酒楼屋顶，从天而降。
“读书人都爱耍这种小把戏？你真以为本座进不来？”
女子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愤怒。然而比起先前的模样，显然已经克制太多了。
吕厚先不搭话，依然在喝酒吃菜。
直到酒杯里，不再有酒。
“跟前辈这样的高手谈买卖，不做些准备，怎么能放心呢？方才，前辈已经四处走过也看过了吧？如何，是不是一块风水宝地？”
吕厚先放下筷子，面朝大巫微笑。女子见状，却是眉头一掀，轰的一声，砸烂了整座酒楼。
李旦御空而起，低头看去，林青依然趴在柜台上睡觉。只是用以安身的酒楼，不见了踪影。
显然，刚刚破碎的状元楼，并不在那个维度。
“初入太乙境，来的亦不过是一缕化身。小子，你有什么资格与本座谈买卖？”
女子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李旦不禁仰望天幕，那尊千手魔神，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从未消失过。
“就凭前辈现在，并非是那全盛时期。远古三千魔神的统帅，也会老会死，不是么，皇天氏？”
“你究竟是谁？”女子面色阴冷，杀气森然。
“晚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前辈最讨厌的读书人。”
“好，那就让本座看看，你这个读书人，有多大的本事。”
女子不再多言，一拳递出，虚空崩碎。站在高处的李旦只看见眼中划过道道紫黑色的闪电，刹那间，吕掌柜不见了，连同女子也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轰隆隆！
天空忽明忽暗，不断有闪电雷击、银蛇翻滚。天地的颜色，时而漆黑如墨，时而蔚蓝如海，时而翠绿如山，时而金碧辉煌。
尽管李旦，已入道斩尸，可他依然无法想象天上的战斗，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之前的吕掌柜，应该还只是金仙境。坐镇卢西镇的百年，也是货真价实的本体。看来返回长生天后，终于破境了，难道……”
“好小子，还有心思推衍我的过去。别胡思乱想了，借剑一用。”
就在李旦想到了某种可能之际，耳畔突然响起了吕掌柜的喝斥声。
话音未落，手中的大藏剑已然冲上云霄，隐没在了无边的混沌之中。
再然后，李旦便看见那尊千手魔神，被一道金光劈成了两半。紧接着，女子从高处跌落，撞进了地底深处。
“不愧是仙器，好用。”
吕掌柜突然出现在李旦身侧，递还了大藏剑。此时再看，其身形已然有些模糊。
“打赢了？”
“没有。”吕厚先摇摇头，咧嘴苦笑。
“那怎么办？”
“虽不能灭其肉身，却可借黎修之手，暂时压她几日。给你的三山请神符，只能唤来我的一缕化身，力量有限，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李旦，先前就与你说过。有些事，当顺天而行，别太勉强自己。”
“不勉强，反倒是迫不得已。她要杀我，又不是我追着她不放。”
“那就好，请神符留下，你，可以滚蛋了。只要黎修那老家伙愿意帮忙，凭借此符的威力，说不定还能困住她百八十年。你只需在这期间，破境飞升，自可化解当下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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