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篱落一孤灯。
孤灯之后是榻上两人各自寥落的身影，江玠一直等到身侧少女的呼吸声渐渐有规律起来才睁开了眼睛。
黑夜孤灯之下，他眸中的清然流泻万千。
江玠小心翼翼地起身，还不忘为郑然然掖了掖被子，而后便吹了灯火出了门。
描金坊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许多，这里面看起来只有简单的金明顺与金乔元二人是主子，可是在他们之下却是复杂异常的工匠与下人，凭着江玠的经验，他并不认为这些下人全是用来伺候金明顺与金乔元二人的。
而他们的居所，离着江玠与郑然然居住的地方并不近。
天色已深，院子里倒是没有别的行人，为求稳妥却还是翻身上了人家的屋顶，这一跃，他却也是一怔。
放眼望去除了作坊里头的炉窑还燃着火光，便只有一处还灯火通明，而那正是金明顺与金乔元所居之处。
他眯了眯眸子，闪身过去。
待离那灯火通明的屋子越来越近，江玠也就越来越确定那是金乔元的房间，金乔元今日在晚宴上喝了不少的酒，此时莫非是耍起酒疯来了？
江玠心中疑惑，遂又上前去探查。
金乔元的房门口有一颗硕大的枣子树，江玠干脆直接从屋顶上越到了枣树上，隐约可以从窗户的缝隙间看到里面的人影。
在灯烛下头来来回回负着手晃个不停的不是别人，正是傍晚时分还喝的烂醉如泥的金乔元。
夜色中，江玠的嘴角冷冷一勾，心道这金乔元的演技果然不过，回去要说给郑然然听，好让她多学着些。
金乔元似乎是在与谁说话，江玠怕凑得太近会被他们察觉，只得远远的看，依稀能够辨认出来同金乔元说话的是个女子，但说的是什么便听不清了。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好在向来是个办事稳妥的人，凡事欲速则不达，总之他与郑然然也算是取得了金明顺的信任，这些事情可以慢慢去查。
江玠此查之后便回身回房，推开门的一瞬间，却发现烛火已经重新被点亮，桌前少女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不知为什么，江玠竟然打了个冷颤，觉得郑然然的眼神怪吓人的。
他踱步上前，顺带着将身后的们关上了。
“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醒了？”
郑然然嘟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模样，揶揄道：“大人那会儿还睡了呢，怎么还又出去了，难道不是在装睡偷着看我？”
江玠一愣，原来她是因为这件事儿气恼。
此事江玠理亏，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郑然然解释，与她说自己在只是想要多看她几眼？似乎不太合适。
他想了想，忽然沉沉笑了声：“你不是也在偷着看我，咱们扯平了。”
郑然然眉头一拧，分明是自己要质问江玠的，怎么现在好像是被江玠给质问了？
她气呼呼的没话说，却侧过了脑袋不肯理江玠，江玠到她身边坐下，“别气了，有正事儿要和你说。”
郑然然原本真的是睡着了的，只是睡的不熟，梦里反反复复是江玠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后便忽然消失了，她猛然惊醒，却发现他真的不在身边。
郑然然便知道江玠是不会平白无故失踪了的，定然是想要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外面探查一番，只是如此一来，便说明他压根儿没有喝醉，而是在自己面前装睡的。
郑然然心中虽有些愤愤不平，却抵不过对江玠所说之事的好奇。
“什么事儿啊？”
江玠嘴角微微带上一丝笑意，便知道用郑然然的好奇心来做赌注定然错不了。
他手指轻轻扣了两下桌面，提起自己方才的见闻也是若有所思。
“你还记得……晚宴的时候金乔元醉成了什么样子么？”
郑然然立即点头，提起这件事来她就有些愤愤不平，“记得记得，他喝的烂醉如泥，还想要调戏我！”
大约是“调戏”这两个字让江玠呆了呆，他又抬头去看郑然然，见少女正一脸恼怒神色，再多说几句她恐怕就要冲出去和金乔元打一架了。
江玠心中很满意，比起他自己，郑然然是更恼怒金乔元一些的。
他正了正神色，而后道：“你大约猜不到，我方才出去转了一圈，这整个描金坊除了作坊里的窑炉烧着火，便只剩下金乔元的屋子里亮着灯。”
“他喝多了吗？”
江玠笑了笑，“他不只没喝多，还正在屋里与人交谈，看身形没有半分醉态。只可惜我不敢靠的太近，只隐约看出来与他交谈的是个女子，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郑然然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神色，“合着他今天是跟咱们装醉呢，何必呢，难不成他已经怀疑咱们了？”
江玠缓缓摇头，不由地将目光往门窗看了看，而后道：“那倒不至于，他如今虽对我们还不够完全放心，但也没有怀疑什么，不然这门外早就有他们父子派来的人守着了。”
郑然然心头一惊，连忙也去打量窗外的动静，见外头的确静悄悄地才放下心来。
“那大人觉得金乔元下午的时候为什么要装醉？”
江玠眼眸微微一沉，这个问题他也想了一路，至今也没有明确的答案。
“说不准，总归他们是生意人，不论在什么方面都显得万分精明，与他们打交道定要小心。这几日咱们先不要有动作，等过两天再说。”
郑然然应下，此事也便就此作罢。
那……
郑然然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龙，语气有些踌躇未定，“所以咱们现在要继续睡吗？”
郑然然觉得自从自己开始帮江玠查案子，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得不到保障了，前两日舟车劳顿到常州，如今又乔装打扮到了描金坊，再不好好睡一会儿她会消极怠工的。
江玠幽幽一笑，打量着少女面颊上不知为何升起来的一团红晕，心中觉得欢喜不已。
他起身到床榻边坐下，伸手解了衣衫的外袍，笑得悠悠款款，蛊惑人心。
“来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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