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北放下手中的茶盏，拉了下薄毯，淡淡说道：“把你听到的，细细说来。”
“是。”
禀报事情的是他的随从，名叫凌泉，长得眉清目秀。
但他周身的气势凛冽逼人，教人不敢小觑。
那一晚，也正是他从白青的手中夺下了昏迷不醒的苏晋北。
得知苏晋北被人暗中针对，这阵子他就忙里忙外的，不是在打探消息，就是在打探消息的路上，玉楼春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他。
他低头组织了下语言，很快就说道：“公子，属下得到消息，那跪在玉楼春门前的人，则是金陵城中有点小名的说书人王大壮。”
“昨天，王大壮还在玉楼春散播顾二小姐克父克母又克夫的谣言，但今早被人发现跪在了街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承认是受人指使，故意往顾二小姐身上泼脏水的。”
“属下特意去看过，王大壮被人打了一顿，不排除有被威胁的嫌疑。”
苏晋北沉吟片刻，问道：“查出背后主使的人了么？”
“还没，”凌泉摇头，“但属下觉得，此事是否与玉楼春有关？”
但仔细一想，他又有点想不通——
为什么玉楼春的人无缘无故地去插手这件事情？
他能想到的，苏晋北自然也想到了。
他按了按眉心，却道：“玉楼春是陆长风名下的产业，但之前不是有探子看到陆长风离开了金陵城？”
凌泉有些迟疑，“不排除是陆长风的手下……”
“不，”苏晋北举手打断他的话，沉声说道，“这件事应该与陆长风没有关系。排除了玉楼春，就该想想，这件事的最大获益人是谁了。”
最大获益者，自然是——
“顾二小姐！”凌泉登时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摇头，“公子，顾二小姐不过是一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就算她想要控制谣言的风向，应该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吧？”
潜意识里，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小，要他相信顾晏能无声无息地做到这些，还不如去相信楚王能从地底下爬回阳间。
换句话说，承认顾晏是背后的主使，无异于变相地承认他技不如人。
他不肯。
苏晋北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起其他的事情，“我在江平侯府遇袭的事情，可有查出什么眉目？”
凌泉一怔，羞愧地低下头。
见状，苏晋北也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揉了揉眉心，感慨道：“看来，金陵城还发生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你去查一查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另外，最近金陵发生的古怪事情也全部查清楚，我要尽快知道结果。”
凌泉身子一震，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晋北靠在靠枕上，望着窗外的柳树出神。
他是雀蒙眼，一旦光线昏暗或者到了晚上，就会看不清甚至是看不见东西。
这个弱点，鲜少有人知道。
但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这个弱点上。
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本来晕倒在江平侯府里，一觉醒来，却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
他仔细查看过，醒来那会儿，浑身上下都是青紫的痕迹，一动起来，连骨头都疼。
可见，下手的人丝毫不留情。
在昏迷中，能捡回一条命，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些日子，他对外宣称自己感染了风寒，卧床养病，但实际上是在养伤，同时暗中查探那天的真相。
可过去了那么多天，竟是没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是什么人在暗中阻挠？
一想到自己平白吃了那么大的亏，他眸子里满是阴冷，连忙喊人进来服侍他更衣。
不多时，一辆马车往江平侯府的方向驶去。
……
江平侯府的书房。
顾眉拉着江平侯的胳膊，又哭又闹，“爹，您是侯爷，快点想想办法啊！现在整个金陵城的人都传遍了，都说我用心歹毒诋毁二姐姐，一定是有人暗中使坏……”
江平侯柔声安慰她，“你放心，爹肯定不会放过那背后主使的人。但是，乖女儿，你且告诉爹，你到底有没有……”
“没有！”
有也不能承认。
之前杜云纱口口声声说会找人教训顾晏，谁想到，找来的张麟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硬是让顾晏逃过了那一劫。
她从小就与顾晏不对付，尤其是看到那张脸就想毁掉，于是才暗搓搓地想出这阴损之法，企图让顾晏背上这“克父克母又克夫”的名声。
楚王的威名可谓家喻户晓，一旦金陵城的百姓得知，楚王是被顾晏克死的，顾晏就会变成过街老鼠，下场凄惨，不得安宁。
却没想到，才刚过去一天，她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今整个金陵的人都知道，王大壮之所以会散播谣言，完全是受了她的指使。
这无异于把她的脸往地上摁倒。
今后，她还怎么在金陵的夫人小姐面前抬头？
江平侯对这个飞来的横祸也十分苦恼，但又不敢真的置之不理，只道：“没那么严重，你先放心。首先是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这么居心叵测？”
“除了顾晏，还能有谁？”顾眉也不喊二姐姐了，当场就嚷嚷起来，“我不管，就是顾晏做的！爹，你一定要替我讨回这个公道。”
江平侯一怔，脸色阴沉道：“你确定是二丫头？”
“不是她，还能是我吗？”
顾眉气得跺脚，圆润的身子不停地扭动着，恨不得去吃顾晏的肉。
江平侯却从她的反常中看出了什么，一时间，沉默不语。
这个女儿的性子，他多少都知道一些，绝对是能做出“诋毁顾晏”的事情的。
谣言传得很快，他一旦派人去洗白顾眉的名声，极有可能被人误会为做贼心虚。
可若是放任不管，他也做不到。
正烦躁着，管家突然走进来，“侯爷，表少爷来了。”
江平侯一听到苏晋北的名字，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就见苏晋北脚步缓慢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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