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坤不是个温和待人的面相，向来和人亲近不起来。
可这不是老丈人家吗，天生就矮一头，他装也要装个仁善样，就不如往日那般高不可攀。
王小虎和许坤打过交道的，知道这个连襟城府深，不敢轻易得罪不说，还要助他融入环境，拉着另外两个连襟介绍。
“这是木老弟，名书楼，这是张老弟，名浩然。这是许老弟，名至阳。”等双方见过，才笑道，“我们兄弟四人，这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吧！本来是要好生喝上一场，不过今日人多事多，要招待众位族亲，就留待客散了再喝如何？”
许坤无可不可，他自来到这个家就以子侄自居，一向帮着应酬惯了的，不觉得有什么。
只木书楼和张浩然微有诧异之色，没成亲的人，不怎么懂人情世故。他们的理念里，女婿上门是娇客，是得供着的，怎么反倒充作了主人迎来送往。
史存志走过来笑道：“几位老弟，你们都是娇客，怎么好劳动你们。请坐着吃茶说话吧。”
木书楼和张浩然心道，可不是嘛，哪家女婿上门还帮着招待宾客的，这不于理不合嘛，外人见了还以为娘家没人了呢。
王小虎熟稔地拍拍史存志的肩，笑道：“大姐夫这样说可外道啦！我们是史家女婿，家里的一份子，可不是什么客人！何况平时我当家做主得还少啦？”
史二老爷一般都在书院待着，家里没个男人，需要出面的事务，可不是王小虎在做主嘛。
史存志不由一笑，“那回头请你们喝酒呀！”
许坤点点头，身体直接作出了反应，去迎接新来的史家族人。
木书楼张浩然对视一眼，心想他们一个不过是童生，一个不过是主簿之子，哪方面都比不上许至阳，人家都主动去待客，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端着。只得别别扭扭地起身跟着王小虎站到门边，等着人对他们评头论足。
族长见是许坤亲迎，倍感有面子，“至阳，你果然在。那正好，等下还有事寻你呢。”
史?笑盈盈上前，“许公子，过年好呀。”
许坤点个头。
史?道：“许公子，四妹妹在何处呀？烦劳你带我去找找她呗。”
许坤面无表情。
族长等了一下，“我这孙女还从未来过她义二叔家呢，至阳熟悉这里，就带她去找找小四。姐妹之间要常来常往，好好亲香亲香。”
许坤笑了一下，“史族长，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您老不是不知道吧？本就是一族中人，贵孙女大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用不着我这个外姓人带路。”
族长和气地道：“是这个道理，原来是我想岔了。果然读书人懂得多，坐卧行至都是规矩。”
王小虎等人迎上来，笑道：“族长爷爷，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史?用熟稔的口气对史存志道：“大哥哥，你也在呀，好久不见王大嫂子了，她还好吗？”
史存志道：“都好，都好。快请进吧。”
张氏远远地看着二房的四个姑爷待客，笑着对夏氏道：“你是个有福的，一点家事不沾，就有人帮你做起来，如今连姑爷的福都享上了！”
夏氏笑呵呵地看了史?一眼，“就只怕人家眼馋我家姑爷，想分一杯羹！”
张氏冷笑，“亏他还是一族之长，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也是罕见。德不配位，倒不如换个能人居之。”
“那族中之事可与我们不大相干，只要不做得太难看，管他的！”
存志媳妇王氏过来招呼史?，“?大妹妹，往年这个时节你都在外家过节，怎么今年在家？”
“出门多了，今年想在家过年。”史?边走边看，品评着二老爷家的摆设，“花花草草的合适是风雅，多了是附庸风雅。我看二叔家的摆设不大妥当，回头有时间我过来给史秸指点指点。”
王氏笑，不答。
史?左看右看，处处挑刺，“碳火烧得太旺了，这里闷得慌。暖房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王氏道：“?大妹妹方才不是说花花草草多了不好么，暖房里更多呢，还是不要去附庸风雅了。”
史?站定，深深地打量王氏，“大嫂子，自从明爷爷起复，好像在社交场合中，就很少见到你的人了。孟县丞家的如夫人前儿还问起史杉来着。”
王氏神色不变，“近来忙着给杉儿说亲，确实不大出门交际了。”
史?冷笑一声，“去年嫂子为了搭上孟县丞，可没少和我提史杉！怎么，这是搭上哪家高枝儿了？”
王氏笑道：“倒也不高，是你忠大伯同僚嫡女，自然比族谱都未上的庶女好些。”
“呵！行，行！既然良禽折木而栖，嫂子就不必费神应酬我了。你不高兴，我同样也不快！”
王氏温温柔柔地道：“既然?姑娘不快，那我就招呼其他人啦。不过那暖房，你可是去不得的，家中重地，一草一木都价值千金，碰坏了可赔不起！”
史?冷哼一声，“什么狗屁草木，在我眼里一文不值，稀得去看！”
今天族里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到了，人多得插缝都挤不进去，只有后院还有几分清净。
史?愤愤然走进后院，本欲进去和主人寒暄，转脸一瞧旁边有一处封得严严实实的大棚，暗道这里恐怕就是闻名遐迩的暖房了。
她倒要看看，里头有什么奇珍异宝，将懦弱无能的四木头，捧成个得道真仙！
近前，却发现门是锁着的。捡起顺在一旁的锄头，朝那合页上锄下，铜锁便完好无损地落在地上。
史?盯了一眼那把铜锁，冷笑一声，闪身就入了暖房。
她对花草树木一向没有研究，也没兴趣关心这些东西，只是近半年来上层社会流行奇花异草，这才关注起来。
可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以前出门结交人人都夸她大方懂事，个个都说她有大家主母之相，可自从史秸弄出什么破花出名之后，每每到达一个场合，说的都是她，提的都是她家的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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