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槿之的求婚,如同在许兮若原本平静如湖面的人生中投下了一颗璀璨而温润的灵石,涟漪层层荡开,经久不息。那枚独特的、承载着“空谷”灵魂与两人共同记忆的指环,稳稳地圈住了她的无名指,也仿佛为她整个的世界套上了一圈柔光滤镜。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工作室里依旧弥漫着陶土和釉料的气息,“空谷”的烧制进入最后的冲刺,她的画展后续工作也需悉心收尾;但一切又都不同了,一种更深沉的安定感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像温暖的底色,铺垫在每一个忙碌而寻常的日子之下。
画展成功闭幕,最终统计下来,售出的画作超出了预期,甚至有几家艺术机构表达了长期合作的意向。经济上的收益尚在其次,更让许兮若珍视的是那些来自陌生观众的真诚留言,以及业内前辈中肯的评价。她将那份来自“二十四帧传媒”的、带着商业枷锁的邀约抛诸脑后,越发笃信高槿之所说的“你的画,值得被更懂得的人看见”。这份笃定,让她笔下的线条更加自信,色彩愈发沉静而富有力量。
高槿之将求婚成功的消息告知了父母。高父虽一贯严肃,语气里也透出几分欣慰,只嘱咐道:“成了家,就是真正的大人了,肩上的责任要更重些。”继母则热情得多,在电话里就开始盘算着何时两家正式见面,商量订婚的细节,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接纳,让许兮若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暖意。
他们没有立刻大肆宣扬,只是在某个晚上,邀请了几位最亲近的朋友,在“一米阳光”的小院里办了个小小的庆祝会。凯桥自然是跳得最高的那个,嚷嚷着“早就看出你们有猫腻”,然后被高槿之笑着用一杯酒堵住了嘴。廖景昀也来了,带着一份厚礼,拍着高槿之的肩膀,玩笑道:“总算把这件‘独一无二’的藏品收归己有了,恭喜。”灯光暖黄,笑语喧哗,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酒香和书卷气混合的温馨味道。许兮若看着身边谈笑风生的高槿之,看着他与自己朋友自然融洽的互动,感觉彼此的生活脉络正更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充满张力的平衡。两人依旧忙碌,却默契地将彼此的存在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日程。高槿之的办公室成了两人最常见的据点。许兮若若结束工作早,便会带着清淡的晚餐过去。她有时在一旁整理画展的资料,撰写新的创作构思;有时则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看着高槿之与工匠们讨论,看他专注地调整窑温,记录釉色变化。那枚灰白冰裂纹指环在她执笔或翻阅书页时,会偶尔捕捉到灯光,那内敛的天青色便会幽幽一闪,如同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暗号。
“空谷”系列的核心器型问题解决后,进展一日千里。博物馆的参展邀请像一剂强心针,也让整个团队的压力倍增。高槿之对最终成品的要求近乎苛刻,每一件器物出窑,他都要反复检视其形态、釉色、质感,稍有瑕疵便毫不犹豫地归入次品,绝不容许任何不完美流向那个国际级的舞台。
这晚,又一窑新的样品出窑。高槿之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夹具将器物一件件取出,在工作灯下细细审视。许兮若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正在为“空谷”系列撰写英文版的理念阐述,偶尔抬头,便能看见他紧绷的侧脸和专注得近乎虔诚的眼神。
大部分器物都达到了他的标准,线条流畅优雅,釉色清透润泽,带着一种“未完成”却“已完成”的奇妙平衡感。直到他拿起最后一件,那只灵感源于玉壶春瓶变体的核心花器。器物整体完美无瑕,但在其腹部转向底足的那段极其微妙的弧线上,光线的折射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滞涩。
高槿之的眉头瞬间锁紧。他反复转动着花器,手指在那段弧线上轻轻摩挲,像是在感受它无声的诉说。
“还是不对。”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挫败。
许兮若放下手中的笔,走了过去。她没有立刻去看那件花器,而是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背上,感受到他肌肉的僵硬。
“哪里不对?”她柔声问。
高槿之将花器递给她,指向那个部位:“你看,线条到这里,气息断了。不够‘一泻千里’,像是……像是唱歌时换气换得太明显,破坏了旋律的连贯。”
许兮若接过花器,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去感受那轮廓。她的触觉不如他作为创作者那般敏锐,但或许是心灵相通,或许是这段时间耳濡目染,她似乎也能隐隐感觉到他所说的那种“停顿感”。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属于气韵层面的瑕疵,或许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无法察觉,但对于追求极致、并且深知其背后艰辛的他们而言,这细微的差距,便如同美玉上的微瑕,无法忽视。
“我明白你的意思。”许兮若将花器轻轻放回工作台,“但是槿之,这已经非常非常接近了。或许,在博物馆的展台上,在整体的氛围里,这一点点‘不完美’,反而会成为它独特的呼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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