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轰鸣声穿透云层,最终化为着陆时平稳的摩擦声。高槿之和许兮若随着人流走出纽约肯尼迪机场的航站楼,一股混合着汽车尾气、咖啡香和陌生城市气息的风迎面扑来。时差带来的晕眩感尚未完全消退,但内心的激荡已然压过了一切生理上的不适。
“空谷”系列比他们提前一天抵达,此刻应该已经在MOMA的仓库中,由专业的艺术品保管团队进行开箱检查和状态评估。而他们,作为作品的创作者和灵魂诠释者,即将亲眼见证它们被安置于那个举世瞩目的展台。
艾略特·格林伯格先生的助理为他们安排了接机车辆和下榻的酒店。酒店位于中城,距离博物馆不远,透过房间的窗户,已经可以望见纽约城市轮廓的一角,钢筋森林在秋日高远的晴空下,显得既冰冷又充满诱惑。
“紧张吗?”高槿之从身后环住站在窗前的许兮若,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许兮若向后靠了靠,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期待。”她转过身,仰头看他,“就像等待自己精心养育的孩子,去参加一场最重要的考试。”
高槿之轻笑,指尖拂过她的脸颊:“对我们而言,考试在创作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展示,是交流。‘空谷’有它自己的生命和语言,我们要做的,是帮助来到这里的人,听懂它。”
他的语气平静而自信,经过国内那一番舆论风波及与MOMA评审的正面交锋后,他的内心似乎被打磨得更加坚韧通透。许兮若知道,这份平静之下,是无数次与泥土窑火对话淬炼出的底气,也是对她、对他们共同信念的绝对信任。
简单的休整后,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前往MOMA。穿过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厅,在工作人员引导下,他们来到了正在紧张布展的“全球新锐设计单元”展厅。展厅内还显得有些凌乱,各种建材、工具和等待拆封的展品箱分列各处,但基本的格局和灯光线路已经架设起来。艾略特·格林伯格先生正在与布展团队沟通,看到他们,这位严肃的策展人脸上露出一个难得的、浅淡的笑容。
“高先生,许小姐,欢迎来到纽约。”他走上前与他们握手,“你们的作品刚刚完成初步检查,状态非常好,可以说是完美无损。不得不说,看实物比看图片和视频更加令人震撼。”
“谢谢您,格林伯格先生。我们也迫不及待想看到它们在这里安家。”高槿之礼貌回应,目光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展厅内搜寻。
艾略特了然地点点头,亲自引着他们走向展厅深处一个预留的位置。那里灯光已经初步调试,一束柔和而精准的顶光打下来,恰好笼罩着一个尚未揭去防尘布的独立展柜。
“这里,将是‘空谷’的核心展区。”艾略特示意工作人员。
防尘布被小心揭开。那一刻,高槿之和许兮若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他们最珍视的那件玉壶春瓶变体,正静静地伫立在量身定制的黑色丝绒展台上。专业的博物馆级灯光完美地复现了高槿之工作室里精心调试的光影效果,那道凝聚了四十七次失败才得以成就的完美弧线,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素坯本身的温润光泽仿佛被激活,泥土的颗粒感、手工打磨的细微痕迹,都清晰可见,却又奇妙地融合成一种整体的、充满呼吸感的生命律动。它不再是景德镇工作室里那件熟悉的器物,而是在这个国际顶级的艺术殿堂里,一位沉静而自信的东方来客,正准备向世界诉说自己的故事。
“太美了……”许兮若轻声喟叹,眼眶微微发热。她看过这件作品无数次,抚摸过它的每一寸肌理,但在此情此景下,它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灵魂。
高槿之没有说话,他只是久久地凝视着,眼神专注而深邃,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对艾略特说道:“非常感谢,这个展陈效果超出了我的预期。”
艾略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是你们的作品本身足够强大。我们只是尽力让它以最本真的面貌呈现。”
接下来的几天,高槿之和许兮若几乎扎根在了MOMA。布展工作细致而繁琐,每一件“空谷”系列器物的摆放角度、灯光强弱、与旁边展品的视觉关系,都需要反复推敲。高槿之对细节的要求近乎苛刻,他会因为一束光线的角度偏差,与灯光师沟通半天;也会因为说明标签上一个介词的使用是否足够精准,与许兮若和博物馆的编辑仔细斟酌。
许兮若则成了高槿之与布展团队之间最流畅的沟通桥梁。她不仅能精准理解高槿之那些充满意象的艺术化要求,并将其转化为布展团队能够理解和执行的技术语言,还能敏锐地捕捉到西方观众可能的观看习惯和审美盲点,提出建设性的调整建议。她的专业、耐心和优雅的沟通方式,赢得了布展团队乃至艾略特本人的高度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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