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策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在疼，但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发病后的感觉，只是闭着眼睛默默忍受。
脑子里面突然多出了几个画面，他全身都僵住了，画面里面竟然有不一样的江渺……他竟然梦见江渺了！长达五年从没有在他梦里出现过一次的人。
是清晰完整的她，就那样默默在自己身边。商策现在就连回想一下梦里的那种场景都觉得有种不愿意醒来，不可思议的幸福感。
失去她后的第一二年是最疯狂的时候，他知道了江渺和赵玥的那些交易，知道她为了自己承受了这么多，于是惩罚自己。
嗓子本来是能好的，可是他偏偏不管，任其发展，最终变成了这样，反正没有江渺在，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还有服用‘同心’后带来的反噬，太医和那些大臣跟他他后面说过很多遍，可是他不当回事，只要死不了就行，要是真死了那更好，那就不是他故意的，不用担心江渺会更讨厌他。
第三年的时候身体上那些伤痛慢慢沉淀了下来，他不能再依靠那些痛苦度过每个日夜。紧接着就是无声让人窒息的思念，源源不断堆积在身体各处，夜夜辗转反侧。他开始有自残的倾向，只有在刀刃划过皮肤淌出鲜血后，才能够短暂的呼吸。
第四年太医发现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把脉时看见他手臂上面的痕迹，吓得整个太医院的人联合着重臣在邵言殿门口跪了整整三天，他才勉强松口。
第五年的时候贴身暗卫出去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给了他一瓶药，据说喝了之后能够忘却所有难以忘记的事情和人。
他当时对着那药莫名一笑，随后看也没看就扔掉了。他宁可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然后等着彻底消失的那一天，也不愿意就这样忘掉江渺，他承受不起这样空洞的人生。
门外的声响打断了他是痛苦又是折磨的回忆，犹如一把手把他往下坠的地狱深渊边拽了上来，从此人间也是天堂。
“吃饭了。”还是冷冷清清的语调，商策却满意地勾了一下唇。
江渺站在门外听着屋子里面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门被打开了。
商策换了一件蓝色的长袍，腰间佩玉坠，脸上看着还是有几分苍白，但是蓝色衬得他整个人更为矜贵。
他这张脸单看眼睛是有几分明艳，但是结合利落的轮廓和高挺的鼻梁又生生增添了男子的俊美和距离感。
“昨天晚上你来过吗？”他问。
江渺摇摇头，风轻云淡地说：“大晚上还在下雨，我不睡觉去你那里做什么？”又似是随口反问：“怎么了吗？”
商策乌沉沉的眸子看着她：“我昨天晚上好像梦见老师了，你说这代表了什么？”
江渺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代表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代表她慢慢愿意原谅我？”商策试探地说。
江渺没有接他这句话，另外起了个话头：“快去吃饭吧，今天不是要去祭拜她吗。”
商策也没有追问，乖乖去吹饭，江渺已经吃过了，等在旁边。
“你觉得当今皇上怎么样？”她适时地起了个话头。
商策咽下嘴里的东西，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怎么样？”
江渺绞尽脑汁地搜索脑子里面的词汇，又怕问得太多惹人生疑，于是选了一个迂回的方式。
“就是你觉得他做皇帝好不好，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我没有来过京城，听大家都把他说得很好，所以有些好奇，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给我说说呗。”
桑策听她说完，问了一句，“看来你很关注当今皇帝，你喜欢他？”然后趁江渺还没反应过来又继续说：“没什么特别的，打了几场胜仗，颁布了几个新政。”
“缺点？据说他好像把太后……”他没说完，话在嘴里转了一波：“算了，此事当不得真，我们还是先去祭拜老师吧。”
江渺见他又不说了，只好先把这个事先放下来，准备过后再问，跟在他身后。自己去祭拜自己，怎么听起来还有点恐怖。
江渺没想到像商策之前那种占有欲会把’她‘葬在山林外的一处小河边，此处风景甚好，有山有水，花香宜人，河边还有飞鸟来来去去在喝水，确实是她会喜欢的地方。
坟前还开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江渺看了看，墓碑上面只简单地刻着“江渺之墓。”几个大字。
商策倒了一壶酒，把贡品摆了上去，在江渺旁边猝不及防地开口。
“我同老师曾经成婚过。”
江渺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说出口的是：“你们既是师生，又怎么可以成婚。”
“是我强求来的。”他说：“我给她吃了一种叫做同心的药。”
江渺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心里有一股震痛，就是因为当年商策给她吃这种药，才让她下定决心用那种方法离开，如今又听他说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种药需要男女双方一同服下，不爱的那一个会答应爱的那一个所有的要求，当然效果只有一个月。”
江渺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商策给她吃这种药是想永远把自己变成他一个人的玩具，结果竟然是只有一个月的效果，那自己当年……
“后来她在大婚当夜突然流了好多血，我怎么也止不住，她求说疼，叫我放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看她那样痛苦我就收了手，最后她永远闭上了眼睛。”他慢慢说着，回忆起那夜的事情眉间还有痛苦的神色。
“所有的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占有欲太强，她就不会天天想着要离开皇宫，离开我。如果我能够更有耐心一点，她那么心软，会不会就被我打动，愿意陪着我。如果不是我给她吃那种药，她又怎么会莫名其妙毒发。”
“可笑的是，她死了之后我才发现，只要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满足了……”
江渺听着他近乎忏悔剖白，轻颤着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然后把帽子拿了下来，露出一张和五年前如出一辙瓷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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