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大嫂这次伤了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更是虚弱到让人担心她是否下一秒就会断气。
母乳是吃不上了，幸好扶桑提前做了准备。
这年月还没有婴儿配方奶粉，大部分都是直接食用的北方奶企生产的大颗粒速溶奶粉。
等到孩子大一点后，就用婴儿米粉代替奶粉。
在这之前，村里有孩子吃不上母乳的，要么求人家带孩子的给喂点，要么就只能用熬得稠稠的米汤代替了。
看着孩子吮吸奶瓶的小模样，扶桑妈妈心疼得不行。
“你大嫂这人外柔内刚，我就怕她还惦记着生儿子。”
“不怕，大哥说了，初十他就去城里做手术去。”
提到这事儿，扶桑妈妈其实心里有点不太乐意，但思来想去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行，让他去吧。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挣扎一回，这次是你嫂子运气好，再来一次，别说你哥了，就是我也怕撑不住煎熬。”
扶桑没吭声，过了很久，她放低声音。
“妈，我给你提个醒，你千万别露出端倪。二嫂以后怕是要生幺蛾子，你多少注意点。”
扶桑妈目光一凝，怔了半晌，轻轻点头。
“不过应该也闹不起来，二哥可不是那种耳根子软的男人。他疼老婆是疼老婆，底线原则还是有的。分家和选择产业都是他做的主导，也不用太担心他会反悔。就是二嫂那边，可能你要稍微受点气了。”
“我没啥，你二嫂嘴巴厉害胆子其实很小，她就口头上占点便宜，真闹翻了她也怕的。”
扶桑忙又重重叹口气：“有时候我也挺能理解你大嫂，咱们这边还算好的，儿子女儿都行，就算偏心也不太厉害。以前听你爸说，其他地方，特别是沿海那边，要是没有儿子，会被人戳脊梁骨。”
扶桑没吭声。
重男轻女这观念都好几千年了，怎么可能是短短几十年就能彻底扭转的。
越有钱，或者说越在乎财产的，越重视这个。
他们这边还算好的了，建国前几乎以母系为主导，但这几年也明显可以发现在逐渐被外界同化。
这个话题还是太过沉重。
扶桑没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影响整个社会的进程，她只是希望能让自己的小家庭，还有家族里的人，能过得开心一点。
扶桑妈妈抱起吃饱喝足呼呼大睡的婴儿。
“我带着她睡，你去看看你大嫂怎么样了。”
扶桑听话的过去看了一眼，她大哥裹着外套靠在床边照看妻子。
大嫂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大概就从死人脸变成半死不活脸的程度。
总体还是苍白无血色，整个人的生气似乎被抽走了多半。
“大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帮你看着大嫂好了。孩子在妈妈那里，今晚让她跟妈妈一起睡吧。”
扶桑小声了交代了下孩子的情况，又伸手碰了碰大嫂的额头，还是那么低的体温。
“今天村医和老阿婆都说了，大嫂虽然失血不多，但她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次生产对她的伤害特别大，月子里得多吃点补气血的。我打算明天去找山哥，他家里应该还有积攒的老药。你再去买几只鸡回来，鸡汤肉汤不能断。”
扶桑大哥沉默点头：“我不饿，你去睡吧，我守着你大嫂就行了。”
扶桑也没跟他拉扯，帮大嫂捋了下被子，轻轻的退了出去。
在路过大哥家两个女儿房间的时候，她顿了顿，伸手敲门。
“大妞二妞，你们还没睡吗？”
她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两个小姑娘眼睛通红，一看就是狠狠哭过。
“别担心了，我刚才去看过你们的妈妈，情况虽然不太好，但也不算太坏。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伸手揉了揉站在门边上的大妞的脑袋，扶桑安抚她俩。
“二姑，妈妈是不是还想要个弟弟？”大妞突然问了一句，扶桑眉心一跳，反问她为啥这么说。
“我听外婆跟姨妈说的，说要是妈妈再生个女儿，就想办法把妹妹拿去换个弟弟回来。可是我不想要别人的弟弟，我们可不可以留下妹妹？我会照顾她的，不要妈妈操心。”
大妞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二妞也在流泪，又不敢哭出声，坐在床上，拳头堵着嘴，眼泪哗哗的流。
“傻孩子，怎么可能，那是犯法的。再说了，你爸爸可舍不得你们三姐妹，你们任何一个都是他的珍宝，放心吧，不会把妹妹送出去的。”
安抚了好一会儿，又打来热水给她俩擦了脸，守着小姐妹睡着后，扶桑才回到自己房间。
大床上，二花带着小四小五已经睡着了，另一边靠墙搭的小床上，大花贴着墙壁也睡得打小呼噜。
她没着急躺下，就着月光坐到桌前，端起已经冷掉的水喝了一口。
之前她跟她妈妈说的那些话不是开玩笑的。
二嫂人不坏，但有个大毛病，贪心。
她本身又跟她们不是一个民族的，很多观念上有点小小分歧。
扶桑担心的是，家里两兄弟就她二哥有个儿子，会不会到后面那孩子被他.妈妈影响到，觉得他是男孩子，家里的一切包括他大伯的东西都该属于他？
这不是危言耸听，太多事实案例了。
扶桑从不认为人性本善，她觉得所有人生下来都是一张白纸，变好变坏，后天占据很大因素。
当然，关于人性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和庞大，也是她掌控不了的。
想来想去，她能掌控的，也就自己的命运和她的孩子的命运了。
同样在想这个问题的还有躺在床上难以入眠的陈厉。
陈厉担心的是大花，那个孩子的性格和样貌跟她生母完全一样，真送去省城体校读书的话，她生母这次应该是不会放弃她的监护权了吧。
陈厉从书桌最下面一层的柜子里找出一张照片，上面穿着军装的几个年轻人看上去都不大，灰头土脸带着灿烂笑容。
他伸手抚过那张照片上除他之外的其他几个人的脸，眼泪充盈在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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