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心中也有隐忧，对顾滟郑重道：“东家你放心，这批货我会亲自盯着，到时候也会带足人手，一定把货款一份不少的带回来。”
他这话说到最后有些杀气腾腾，引得裴修年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沈掌柜这才意识到事态，赶紧肃整表情，又恢复平时斯文随和的模样。
“你做事我放心，去吧。”顾滟对他一笑。
等他走后，裴修年对顾滟道：“你这掌柜这么长时间了，身上的匪气还没除干净，你也不怕被人瞧出来。”
“什么匪气，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顾滟耸肩。
“你就跟我装吧，你就。”裴修年抬笔在空中冲她点了两下。
顾滟又耸了下肩，拿起矮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探头看看他桌上的画，“你这画都画了七天了，到京城之前还能不能画完了？”
“快了快了。”裴修年漫不经心敷衍一句，又沾了些水粉继续作画。
画纸上是一幅简单的街景图，是前些日子途经珉州，赶上当地放河灯，运河两岸各色花灯映着水面，缤纷绚烂。
他们短暂停留在运河边上游玩一阵，跟着本地人一起放了河灯，才回到船上。
裴修年很喜欢这处夜景，来了兴致当天就开始动笔，一画就画到现在。
一开始顾滟还有些好奇时常凑过去看一看，但看他一直也没有什么进展渐渐失去兴趣，懒得再凑过去看，只等他画完看成品。
“要是让双双来画，她两幅画也画完了。”顾滟还不忘刺激他。
可出乎她意料，这次裴修年并没有争这个长短，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低着头专心作画。
见他这么认真，顾滟也收起取笑他的心思，侧头看他一阵，随后就靠在矮桌上整理起这几天的从各处传来的消息。
等裴修年再抬头，就发现她靠在软塌的迎枕上，已经睡了过去。
他无声轻笑，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身边将她手里的信件轻轻抽出，随后又拿起一旁的狐毛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刚刚盖上，顾滟就咕哝的一声似乎要醒，可没想到她只是翻了个身，整个人都埋进毯子里，无意识的蹭蹭柔软的皮毛，再次睡了过去。
看得睡的香，裴修年提起来的那口气才慢慢吐出来，看着她安静乖巧的睡颜，好一会移不开眼睛。
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她又翻了个身，裴修年才猛然回过神来，摇头笑笑，重新走到书案前继续画自己的画。
顾滟的睡颜好像给了他很多灵感，运笔如飞。
等顾滟迎过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她睁开眼睛迷瞪了一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接近正午，她噌得一下坐起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她看了一眼坐在软塌另一侧的裴修年，“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裴修年移开放在书上的视线看她一眼，“又没有什么事，你睡得好好的我叫你干什么。”
她瞪了眼裴修年，问道：“船上的货卸完了吗？沈归他们走了吗？”
“卸完装好车了，沈掌柜已经带人去交货。”
“去了多长时间了。”
“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如果顺利的话，再有一个小时应该就能回来了。
顾滟算算时间，心里松懈下来不由打了个哈欠，拥着柔软的毯子揉着眼睛，还有些困倦的模样。
“这个点你可不能再睡了，等下吃了饭再睡。”裴修年怕她还要睡，阻拦道。
顾滟白他一眼，“你当我是猪吗？都睡了这么长时间了还睡。”话音刚落，她又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裴修年忍俊不禁。
“你才是猪呢！”
“我可什么都没说。”
“裴修年，你讨打是不是！”
两人正在斗嘴，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外就传来沈掌柜的声音，“东家，我们回来了。”
“进来吧！”
走进房间来的除了沈掌柜，还有小虎，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身穿粗衣短褐的年轻汉子。
顾滟看了这个生人一眼，没有急着问他的来历，先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交货还顺利吗？”
沈掌柜还未开口，小虎抢先说道：“那个奸商，竟然想趁机用次货调换咱们的上等货，还好这个小兄弟发现及时，不然这次可亏大了！”
他说得语焉不详，顾滟看向沈掌柜，“到底怎么回事？”
沈掌柜这才道：“我们把货运到东城的一处仓库，接头的人说他们掌柜的还没到，让我们先去前院喝点茶。伙计们都还算警醒，喝茶也都是轮换着，没让他们钻了空子。”
“可没想到，正喝着茶就听后面仓库里一阵喧哗，随后浓烟阵阵竟然着火了。”他继续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也没想这么多，都忙着去救火。谁成想，这竟然是他们自导自演的。这小兄弟瞧着火势不对，提醒我看好货，我这才反应过来，跑到前面正巧撞见他们在换货。”
小虎又接过话头，“我们把这群人好一顿收拾，他们却怎么都不肯叫掌柜的出来，等我们要把他们这些次货一起拉走，那个奸商才露面。说什么都是误会，赔了不是，又把货款一分不少地结清了。”
沈掌柜补充道：“属下谨记着东家的话，既然拿到钱也没再跟他们起冲突，立刻折返。”他又道：“属下不慎，差点出了大事，还请东家责罚。”
性格跳脱的小虎也赶紧低头，一副任由她发落的模样。
顾滟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过，没跟他们说什么，转而对那年轻人道：“今天的事要多谢这位壮士，不知该怎么称呼？”
“小人，姓，姓王，东家您叫我王五就成。”
王五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自打一进来就低着头，没有到处乱看很有礼数。双手紧拽着衣服下摆，能看出来他很拘谨也很紧张，即使这样答起话来也还算流利，完全不像是一个苦力出身的脚夫。
“一会从账上拨二百两银子给这位王壮士。”顾滟吩咐沈掌柜。
二百两？这批货也不过净赚一千两银子！
可想想若是没有他，没准还要亏钱，沈掌柜也只能认了，正要答应，他身后的王五，突然双膝跪地大声道：“小人不要银子，若是东家真想感谢小人，就帮小人一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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