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潮港的海雾是从后半夜开始浓的。
不是往常那种带着咸湿暖意的晨雾,是浸了冰的冷雾,裹着码头的渔灯,把橙红的光揉成一团模糊的暖。小海生是被胸口的旧渔钩烫醒的——不是之前的刺痛,是带着寒意的烫,像揣了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烙铁。他爬起来跑到窗边,推开木窗的瞬间,冷雾涌进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远处的老灯塔只剩个模糊的轮廓,渔灯的光弱得快要看不见了。
“海生!快出来看看!”陆寻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急劲。小海生抓起舟眼跑出去,就见陆寻举着铁剑站在巷口,剑身上的“守港”二字暗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剑尖沾着的一点灵脉水,闪着微弱的光。“雾里有怨息的味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冷。”陆寻把剑递到小海生面前,“你闻,像陈了几百年的海水腐味。”
小海生凑近闻了闻,果然,冷雾里藏着一股极淡的腥气,和当年鬼潮时的怨息味一模一样,只是更隐蔽,像附在雾的细缝里。他举起舟眼,金光对着雾扫过去,雾里立刻浮现出无数道细黑丝——是脉食网的碎片!黑丝裹在雾里,慢慢往渔民的屋子飘,有的已经缠上了窗棂,正往屋里钻。
“快叫醒乡亲们!别让黑丝钻进屋里!”小海生大喊。陆寻立刻跑去敲邻居的门,小海生则举着舟眼,金光对着窗棂上的黑丝扫去。黑丝碰到金光,发出“滋滋”的声响,化成了灰,可雾里的黑丝太多,刚扫完一扇窗,另一扇窗又缠上了。
潘大叔的女儿也跑了过来,她的贝壳项链亮着微弱的蓝光,脸色苍白:“我感应不到归魂岛的魂息了……引魂螺的光全灭了,像是被雾盖住了。”她指着归魂岛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浓白的雾,连海面的轮廓都分不清,“我爹的魂息……之前还能偶尔感应到,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老太太提着油灯赶过来,灯芯的光忽明忽暗,她手里还攥着护港符,符上的渔徽亮着淡金的光,勉强挡住了周围的黑丝:“雾是本源怨弄出来的,它想借雾把怨息传到每家每户,吸光我们的常念。”她把护港符举起来,符的金光对着雾照过去,雾里的黑丝退了些,可符的光也慢慢淡了,“护港符的力量不够,得用大家的常念一起挡。”
说话间,巷口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声——是渔民老王的媳妇,她举着一盏破渔灯,头发上还沾着雾的水珠:“老王……老王出海还没回来!他昨天傍晚说去补渔网,到现在都没回来!”
小海生心里一紧——昨天傍晚雾还没起,老王不可能走太远,肯定是被困在雾里了。他立刻说:“陆寻,你跟我去海里找老王;潘大叔的女儿,你留在码头,用贝壳项链的光指引我们;老太太,你组织乡亲们把常物都拿出来,放在门口,用常念挡住黑丝,别让雾钻进屋里!”
众人立刻行动。小海生和陆寻扛着渔船往海边跑,灵脉鱼群已经在海边等着,鳞片的绿光弱得像萤火虫,鲛人趴在船边,尾巴的淡蓝鳞片上沾着黑丝,显然已经和雾里的怨息对抗过了:“老王的船在东边的‘暗礁湾’,我刚才感应到他的常念,很弱,像是快撑不住了。”
渔船驶进雾里,能见度不足一丈,只能靠舟眼的金光和灵脉鱼群的绿光指路。雾里的黑丝越来越多,有的缠在船桨上,有的往船舱里钻,陆寻用铁剑不断砍着黑丝,剑光虽然弱,却还是能暂时挡住。“老王是个念家的人,肯定在想他媳妇煮的海带汤。”陆寻一边砍黑丝一边说,“他常说,每天出海最盼的就是回家喝一碗热汤,这常念肯定能让他撑到现在。”
小海生点点头,举起舟眼对着雾大喊:“王大叔!我们来救你了!想想家里的热汤,想想你儿子的贝壳串!”金光随着喊声扩散,雾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回应——是老王的咳嗽声!
顺着咳嗽声找过去,终于在暗礁湾的一块礁石旁找到了老王的船。老王趴在船板上,脸色苍白,身上缠着几道黑丝,正往他的脖子上爬。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个贝壳串,是他儿子昨天刚编的,串上的蓝光虽然弱,却还是挡住了黑丝往他心口钻。
“王大叔!”小海生跳上老王的船,用舟眼的金光扫向他身上的黑丝。黑丝瞬间化成了灰,老王慢慢睁开眼睛,声音虚弱:“我……我刚才看到雾里有影……是我媳妇……她喊我回家……我差点就跟着去了……还好手里的贝壳串烫了我一下……”
陆寻把老王扶起来,递给他一壶热水:“那是怨影,是本源怨用你的常念造的,还好你手里的贝壳串是真的常物,挡住了它。”老王喝了口热水,慢慢缓过来,攥着贝壳串的手紧了紧:“我就知道……我儿子编的串,能护着我。”
把老王送回码头时,乡亲们已经在门口摆好了常物:张大爷的陶碗、李婶的针线盒、小孩们的贝壳串、老渔民的烟斗……常物的光聚在一起,形成一道淡暖的光带,挡住了雾里的黑丝,雾虽然还浓,却再也没法往屋里钻。老太太正给乡亲们分灵脉水,用灵脉水洒在常物上,让光更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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