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许大人祖地便在福州下的昌平县。
此番说是特意告了假,带着即将成婚的妻子回祖地祭祖。
但到底是祭祖,还是借着祭祖之名暗中查访,谁也猜不透。
他自是得十分小心应对。
好在听说许大人的夫人是罗通判夫人的干妹妹,多少有些关系在。
不然,这许大人上午也不会来府衙提醒他恐有雪灾之事。
毕竟,罗通判虽身担监察州府官员之责,但终究是他的下属。
两人互相监督协作,既是上下属,终是要同进退的。
“自是不会,自是不会。”廖大人笑着道。
他目光在林岁安所过之处扫过,笑盈盈道:“听说许大人开春便要迎娶新妇,本官与许大人相识一场,不知许大人何时归京,本官也好叫内子备上薄礼,以表庆贺。”
“礼便不用了,福州府衙廨舍如此老旧都未翻修,可见廖大人节俭,本官怎好再收廖大人的礼。某归京后,定会将此事说与圣上听,也叫京都官员,学学廖大人的节俭之风。”
官场上这一套许或怎不知晓。
又是打听他什么时候走,又要送礼。
便是在试探他来福州究竟是为私还是为公。
为私,收些贺礼也不为过。
若是为公,一旦收了礼,他之后所说之话,所做之事都会叫人觉得掺杂了利益,变得有失公允,不可信。
且那礼,定然不是薄礼,到时候重礼奉上,自己又欠下一个人情。
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收廖知府的任何礼。
但福州之事岁安已成心魔,多少要靠着廖知府才能将此事了却,他在圣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也算回报。
“如此,便多谢许大人。”
廖知府已过不惑之年,身着朱红的官袍,笑起来颇有些喜感,很容易叫人放下防备之心。
“不客气,只是这廨舍实在老旧,且这雪还未停,不知要下到何时去。府衙还是要派人将屋顶上的积雪清扫干净才是,毕竟,廖大人与府衙诸官员皆在此处办公。”
听许或说到府衙屋顶上的雪,廖知府这才抬眼看去。
廨舍屋顶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昨日的、今日的,看起来倒是很有几分厚度。
“这这这......”
廖知府转着看了一圈儿。
前任知府在任期间未动工修缮府衙,得了个节俭为民的名声。
他来了,若是修缮府衙,岂不是会得个贪图奢靡之名。
这府衙,能着人捡捡瓦,叫雨天不漏雨便好。
只是前任知府在任三年,他在任五年,这府衙便有八年未修缮......
他在福州五年,恒国知府最多连任两届,也就是六年。
这五年,他好歹也做出了些许功绩,还有一年便要离任。
这一年,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因此,他才如此重视许或所推断的雪灾,事先便预防起来。
若是没有天灾,他也能说是防患于未然。
若有天灾,他也已经尽全力为之,无论是谁,也说不出斥责之语。
只是这府衙......他待了五年都未修缮,便是想像前任知府那般也得一个节俭的名声。
他都苦了五年,总不能临着要走了,再来将这府衙修整一番,等着下任知府来住?
节俭的名声没了不说,他这五年住在这破旧的府衙,苦岂不是白吃了?
不成不成不成!
绝对不成!
“本官马上安排人清扫屋顶积雪,许大人放心,这廨舍屋檐常受风雨,是瞧着老旧了些,但里面很是结实,全然不影响本州官员办公。”廖知府笑盈盈道。
许或言尽于此,这毕竟是福州府衙,乃廖知府所辖之地。听廖知府如此说,他只轻轻颔首,并未再多言。
“廖大人先忙,本官与内子也当离去了。”
许或拱了拱手,便走到林岁安身边。
“咱们先回去吧,只这样看着,也无济于事。”许或轻声道。
刚刚许或与廖知府的话林岁安也听见了。
她也知晓,这里,是福州府衙,由知府大人说了算。
修缮屋子也得主家同意才行,且,风雪这样大,大家门都不愿意出,修缮屋子也要挑个好天气。
她总不能冲过去同廖知府说,我梦见你这里被雪压塌了,还压到了人,你快修缮一二吧......
怕是廖知府也会以为自己是个疯婆子。
“好。”她应道。
几人出了府衙,林岁安回头看了眼。
“不能让梦姐姐来这府衙。”
“你时时与她在一起,福州的雪,总归下不了几日。”许或道。
福州地处东南,又不是北方。即便是天气异常有大雪,最多三五日便会消停。
天气回暖,雪融得也会十分快。
等雪停了,化了,他们便归京。
回了通判府,林岁安便时时跟在余梦非身边。
外面的风雪未停,直到深夜,寂静的夜里时不时传来树枝被压断的声音。
林岁安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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