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师!”年轻人忽然转过头,看向门内的苏明远,一边与那宽大的袖子“搏斗”,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大声问道,“您学问深!您给评评理,我们这现代人,学穿你们庆朝的衣服都这么费劲——那您说,是你们庆朝考状元难,还是我们现在考大学、过高考独木桥更难啊?” 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直率和求知欲。
这突如其来的、将相隔千年的选拔制度直接对比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连埋头剪裁的老裁缝也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向苏明远。哄笑声低了下去,弄堂里忽然安静了许多,只剩下远处模糊的车流声和近处布料摩擦的窸窣。
苏明远微微一怔。这个问题,带着天真的莽撞,却又无比锋利地刺中了时光的核心。他缓步走出展厅的门框,温煦的冬日阳光落在他肩头。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先是掠过年轻人身上那件略显滑稽却又异常鲜活的庆朝襦衫,又缓缓扫过周围一张张充满生活气息的、属于现代的面孔——西装革履的,背着书包的,提着菜篮的。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展厅入口处一个独立的展柜前。柜内铺着深色绒布,柔和的灯光聚焦在一份微微泛黄的纸页上。那纸张质地粗糙,墨色浓黑,字迹是端方遒劲的行楷,力透纸背。字里行间,论述的是庆朝某一年的漕运利弊与改革方略。卷首,朱砂御笔,一个庄重的“魁”字赫然在目。卷末落款的小字日期,清晰地指向一个早已化为历史尘埃的年号。
这是他自己的殿试答卷。千年之后,隔着玻璃,与他对望。墨迹犹新,仿佛昨日才搁笔,然而那落款的日期,却已是整整千年之前。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时空错位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静静地立在展柜前,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孤直。指尖抬起,隔着那层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冰冷玻璃,极其轻柔地、珍重地拂过那卷子上自己的名字——“苏明远”。那三个字在灯光下显得如此清晰,又如此遥远。指尖传来玻璃坚硬冰冷的触感,像一道永恒的界河。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聚焦在他与那份千年状元卷无声的对峙上。弄堂里穿行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片刻的沉寂后,苏明远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想象中的沉重或悲怆,反而浮现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澄澈与释然,如同被时光之河冲刷过的玉石。他看向那个还揪着襦衫袖子、等待答案的年轻人,目光温和而有力。
“难易……其实并非关键。”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平和,“庆朝科举,考的是经史子集、治国方略,万卷书斋,皓首穷经,为一朝金榜题名。你们今日的高考,拼的是数理逻辑、全球视野,千军万马,昼夜兼程,为叩开未来无限可能的大门。”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展柜里自己的卷子,又落回年轻人身上那件代表着古老生活智慧的襦衫,最后环视着这充满烟火气的弄堂和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唇角扬起一个真正舒展的、温暖的笑意。
“时代在变,考题在变,选拔的方式也在变。但有些东西,从未改变。”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的笃定,“那份不甘平庸、向上攀登的心气;那份寒窗苦读、磨砺才智的坚韧;那份渴望用所学所知,去回应时代叩问的责任——这份向学之心,这份求索之志,才是穿越千年风沙,依旧滚烫的‘状元魂’。”
他不再看那展柜,目光炯炯地投向提问的年轻人,也投向所有倾听的人:“无论是金殿对策,还是考场答卷,无论是穿襦裙还是着西装,我们真正要面对的考题,从来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刻在时代流转的脉搏里,刻在如何让过去的智慧,真正照亮我们脚下道路的求索之中。”
话音落下,弄堂里有短暂的寂静。阳光斜斜地照在老裁缝手中闪亮的剪刀上,照在年轻人身上那件宽大的襦衫上,也照在苏明远温润平和的眼眸里。没有掌声,但一种无声的理解和共鸣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那个提问的年轻人怔怔地看着苏明远,揪着襦衫袖口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脸上那份玩笑的神色褪去,换上了若有所思的认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来自千年前的宽大衣衫,又抬眼望向那玻璃展柜里承载着千年智慧的墨迹,最后,目光落在苏明远身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位“苏老师”身上那份沉静的力量。
老裁缝呵呵一笑,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静,银亮的剪刀再次“嚓嚓”地响了起来,声音清脆而富有生机。“讲得好啊,苏老师!”他中气十足地赞了一句,“甭管啥朝代,人呐,心里头都得有股子向上的劲儿!来,小伙子,别傻站着,袖子不是这么挽的,我教你……”
裁缝师傅那带着岁月包浆的嗓音和剪刀清脆的节奏,瞬间将方才那凝重的时空感冲淡了不少。弄堂里重新活泛起来,低低的交谈声、善意的笑声、生煎包在远处油锅里滋滋作响的市井背景音,再次编织成温暖的生活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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