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间里堆满了各个年代的书籍。有七十年代出版的红色封面马列着作，烫金的书名在灰尘下依然隐约可见；八十年代的文学名着，塑料封皮早已发脆；还有九十年代的科普读物，插画风格带着浓浓的时代印记。这些书大多因为破损严重、内容过时，或者重复太多，即将结束它们作为馆藏的使命。
"先从最里面那排开始吧。"大室管理员指了指角落，那里的书架因为长期潮湿，木板已经开始腐朽。几个工人戴着口罩和手套，小心翼翼地将书搬到推车上。每搬下一摞，都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在透过气窗的阳光下飞舞。
大室管理员接过书，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有些书啊，承载的不只是文字。"他说起图书馆刚建成那会儿，就这一家像样的图书馆，每天都挤满了人。那时候没有电脑检索，大家都是靠手写的卡片目录找书。"记得有位老先生，每周都来查地方志，一坐就是一整天。他走后，这些书就很少有人问津了。"
随着搬运工作的进行，储物间渐渐空了出来。墙角处，一套破损严重的《资治通鉴》静静地躺在那里。线装书的函套已经散架，书页上布满了虫蛀的痕迹。
傍晚，刘章刚结束一天的熨烫工作，工作服上还残留着蒸汽的潮湿与布料的味道。他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105宿舍，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看书，"小刘！"同屋的工友探出头来，眼镜滑到鼻尖，"给你带了个大消息！"他利落地翻身下床，运动鞋重重砸在水泥地上，震得床架都跟着晃了晃。
刘章愣了一下，把怀里的《顶级投贤术》放在自制书架上。这个工友向来是宿舍里最活跃的人，此刻他眼睛发亮，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容，"大室图书馆要处理一批旧书，好多都是免费送！听说还有文学名着，你肯定感兴趣！"
这个消息像一道光突然照进刘章心里。他攥紧了衣角，声音有些发颤："真的吗？什么时候？"来厂里三年，他一直靠省吃俭用买书、去图书馆借书学习，要是能得到免费的旧书，对他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就下周日！"工友拍了拍刘章的肩膀，"我陪你一起去！不过得早点，听说去晚了就抢光了。"他压低声音，"其实我也想去淘几本机械维修的书，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接下来的几天，刘章干活都比往常更有劲儿。车间里的缝纫机声似乎不再那么刺耳，掌心的茧子也没那么疼了。他在脑海里无数次想象那些旧书的模样，说不定能找到珍贵的经典文学作品。晚上他趴在床上，在笔记本上列下最想找的书单。
周六清晨五点，天还没亮透，刘章和工友就摸黑出了宿舍。初春的风裹着寒意，两人裹紧外套，踩着厂区坑洼的水泥路前往大室图书馆。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早起的环卫工扫过落叶，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格外清晰。
他们来到了大室图书馆。远远望去，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里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眼镜的工友，还有一些年轻工友。刘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心仪的书被别人先抢走。
随着图书馆大门缓缓打开，人群有序地涌入。刘章和工友对视一眼，各自奔向不同的区域。刘章直奔文学和艺术区，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撼：原本整齐的书架被清空，成千上万本旧书堆放在地上，像一片书的海洋。泛黄的书页、磨损的封面，每一本书都带着岁月的痕迹。
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翻找着。突然，一本《我是牛博士》映入眼帘，深蓝色的封面虽然布满划痕，但烫金的书名依然清晰。翻开内页，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书签，还有前主人用铅笔写下的批注。刘章如获至宝，赶紧把书抱在怀里。刘章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未想过能拥有这么多珍贵的学习资料。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中年人在争抢一本旧书，书的封面已经撕破，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刘章心里一紧，突然想起工友。他抱着一摞书，在人群中艰难地寻找同伴的身影。
终于，他在科技类书籍区找到了工友。只见他正抱着几本机械维修的书，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收获不少啊！"他晃了晃手中的书，"你呢？"
刘章举起怀里的书，两人相视而笑。就在这时，他们注意到角落里还有几位工作人员在整理书籍。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管理员正在把破损严重的书挑出来，准备送去废品站。
刘章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师傅，这些书...还能再用吗？"老管理员抬起头，目光在刘章和他怀里的书上停留片刻，"这些书破损太严重，留着也占地方。"
"能不能...把它们给我？"刘章鼓起勇气，"我可以修补它们，也可以把知识分享给更多人。"他想起宿舍里那些嘲笑他看书无用的工友，想起厂区附近那些同样渴望学习却没有机会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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