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十七分。
口干舌燥。我从混沌的梦中醒来，喉咙里像塞了一把砂纸。
窗外雨停了，月光如水银般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惨白的线条。
王胖子的鼾声如雷贯耳，刘瘦子蜷缩在角落的行军床上，像一具尸体般纹丝不动。
我轻轻掀开薄被，床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那些会发出声响的松动木板。厨房在走廊尽头，穿过客厅必须经过表叔的房间。
客厅静得出奇，连钟表的滴答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表叔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我本该径直走向厨房，但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让我停下了脚步。
是表叔的声音，低沉，谨慎，像是在和什么人通话。
"情况有变。"他说，声音压得极低，"盯梢的人换了一批，看来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我屏住呼吸，靠在墙边，心跳声在耳中轰鸣。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小心翼翼地挪向门缝，试图捕捉更多信息。
"我知道时间紧迫。"表叔继续道，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但现在动身太危险，至少要等风头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只有一阵模糊的电流声。老式座机的听筒质量很差，声音经过线路传输后失真严重。
表叔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叹了口气："我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程建业的人认出了我。"
身份？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一拍。表叔是什么身份？为谁工作？监视谁？
"三个孩子必须保护好，尤其是林天锋。"表叔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如果我出了事，按原计划，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的手心渗出冷汗，背心已经湿透。表叔说的"三个孩子"显然是指我们铁三角。为什么我需要特殊保护？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表叔突然提高了一点声音，语气中透着紧迫，"捕鹰计划下周执行，我们必须提前做准备。两条路线都要确保畅通，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离。"
地板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向前迈了一步，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地板。
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等一下，"表叔低声道，"有人。"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门内传来脚步声，朝门口走来。情急之下，我飞快地退后几步，转身钻进厨房。刚躲到水池旁，就听见表叔的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我打开水龙头，假装在接水。冰凉的自来水打在搪瓷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锋？"表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平静得出奇，"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转过身，举了举水杯："口渴，起来喝口水。"
表叔站在厨房门口，身上套着一件褪色的背心，露出布满伤疤的手臂。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像两颗黑曜石。我无法判断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嗯，喝完早点休息。"他点点头，"明天一早还要训练。"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表叔也还没睡啊？"
"老毛病，睡不着。"他淡淡地说，眼神飘向窗外，"下雨天关节痛。"
我点点头，端着水杯从他身边走过。明明是清凉的自来水，却像是灌了一口烈酒，喉咙火辣辣的。
"对了，"表叔突然叫住我，"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我的背脊窜过一阵寒意："什么发现？"
"关于控牌技巧，"他的语气平常得仿佛真的只是在谈论赌术。
"哦，没什么特别的。"我挤出一丝笑容，"还在摸索阶段。"
表叔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好休息吧。"
回到房间，我轻轻带上门，靠在门板上，汗水顺着脊背流下。
王胖子依然鼾声如雷，刘瘦子仍旧一动不动。我躺回床上，瞪着天花板上的裂纹，脑海中回放着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
表叔的身份。程建业的人。捕鹰计划。保护三个孩子。安全地点。两条撤离路线。
表叔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保护我？他为谁工作？这些问题像旋转的刀片，在我的脑海中搅得天翻地覆。
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房间陷入更深的黑暗。我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三点零五分。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睡着了。
我闭上双眼，却看见父亲模糊的面容和表叔阴晴不定的眼神在黑暗中交替闪现。
今晚的发现让谜团更加复杂，但同时也隐约照亮了一条通往真相的小路。
早晨七点整，闹钟准时响起。
我装作刚睁开眼睛的样子，从床上爬起来。王胖子抱怨着又要训练，刘瘦子则利索地叠好被子，开始洗漱。一切如常，仿佛昨晚的窃听只是一场梦。
厨房里，表叔已经煮好了粥，香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内。四个破旧的瓷碗整齐地摆在桌上，咸菜和榨菜放在中间的小碟里。这是我们几乎每天的早餐，简单而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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