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真人雪白的眉毛微微扬起,枯瘦的手指拂过那银色的头发,一掀,竟连头到颈都扯下一层皮来,露出张完全不一样的脸。
他随手将面具拢入宽大的袖中,接着拢起长长的袖子,立在院子正中,半侧身斜挑眉望过来。
不同于刚刚几张脸的沧桑之感,紫阳真人露出的真实容貌,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的实际容貌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年轻。
谢晚宁听叶景珩说过,这紫阳高人年事已高,她想他山中修行多年,好一点也便是仙风道骨,差一点风餐露宿的便早早沧桑,可……面前这人完全看不出真实年龄。
他皮肤光滑紧致,仿佛上好的羊脂玉,泛着健康的莹润光泽,毫无褶皱,一双圆而大的眼睛如春雨般光泽潋滟,唇色是自然的嫣红饱满,若非那眼神中沉淀着与外表年龄截然不符的深邃与淡漠,简直会让人误以为是哪个刚刚弱冠、不识愁滋味的翩翩少年郎。
“这天下每日垂死之人何止万千,”紫阳真人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浸透世事的淡漠,与这张年轻的脸形成奇异而强烈的反差,“若每个找上门来的都要老夫相救,老夫岂不是要累断这把……年轻的骨头?”
他甚至略带戏谑地自嘲了一句,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前辈!”
潭边不知何时弥漫起稀薄的雾气,缠绕在他月白色的衣袂间,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飘渺不定,声音也在这雾气中显得格外空灵而疏离。
“给老夫一个不得不破例的理由。”他目光扫过面露急切的谢晚宁,带着审视,“若说得通,老夫即刻救人;若说不通——”
他广袖随意一甩,带起一阵微寒的山风。
“你们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谢晚宁心急如焚,上前一步,将所有焦灼与恳求都写在了脸上。
“前辈!医者父母心!今日晚辈所求不过是救一男子,他一生为国为民,恪守道义,鞠躬尽瘁!如今年纪轻轻却遭遇毒手,命悬一线!求前辈垂怜!”
紫阳真人看着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开口,“丫头,我问你。你今日要救之人是布衣百姓还是簪缨世族?”
“是大楚翰林院学士许淮沅,”谢晚宁眸子一亮,仿佛看见了希望,赶紧开口回答,“前辈,医者仁心,晚辈恳求您,救救他!无论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承担!”
她言辞恳切,几乎声泪俱下。
然而,紫阳真人只是静静听着,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探究,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悲情戏码。
“小丫头,”他淡淡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情深义重,感人肺腑。然,老夫早年发过誓,不救朝堂之人。规矩既然已经立下,便是用来遵守的。更何况,这么多年来,那些朝堂之人,为了一己之私纷争不断。救一人,或许害百人。老夫避世已久,不愿再染因果。你的道理,动不了老夫的铁石心肠。”
谢晚宁眼底刚刚亮出的光瞬间一点点熄灭下去,绝望如同冰水,一点点浸透谢晚宁的四肢百骸。她身形微晃,几乎要支撑不住。
“回去吧!”紫阳真人看了看已经暗黄的天色,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诸位,请自便。”
他一挥袖子,拍了拍衣服,起身准备离去。
“前辈!”
却有人突然叫住了他。
“休再啰嗦!”紫阳真人颇有些不耐烦的转过头,“我知道你们的确是人中龙凤,但是……”
他的话一顿,皱了皱眉。
只因面前的谢晚宁突然跪了下去。
她跪在那松软的泥土之上,直直挺着腰,向着几步之遥的自己,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然后她伏于尘埃,脸贴着那满是泥泞的土地,在天游峰那彻骨的寒风和寂静中,低声,却平静的道。
“请您救许淮沅。”
请救许淮沅。
四面无声,一旁树木之上,枯黄的叶子悠悠降落。
十一突然转过头。
这个长到十七八岁,别说软过膝盖,便是脖子也没软过的少女,突然就在这平常茅庐前,尘埃里,对着这样一位老者跪了下去。
只为那个人。
叶景珩也在看,向来潋滟的眸子波光闪动。
他想到了许久之前,他将她捉来百般折磨,只为让她低头服软,可饶是如此,这个向来坚韧的女子别说对他了,甚至就是面对命运,也从未有低头的意思。正是她,也让他知晓,世界上有另一种女子,刚强坚韧,独立自信。
可如今,这个无比骄傲的,毒舌的,坚韧刚强的少女,竟为许淮沅跪下向陌生人哀恳?为那个男人跪倒在泥泞肮脏的地面之上?
叶景珩心一阵阵紧缩,缩得热血上涌头晕眼花。
紫阳真人看着她的目光里,也有了几分动容,然而最终还是转过脸。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紫阳真人淡淡看着远方逐渐昏暗的山色,“而且你跪在这里是做什么,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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