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兵会在琉璃沉睡时,警惕地守望着四周的黑暗,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如同两盏不灭的灯火。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本能的亲近与守护。
青鸟的指引最终将他们带向一片苍茫浩瀚的云海,云海翻涌,如凝固的白色怒涛。
青鸟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长鸣,双翼猛地一振,青光大盛,直直撞入那看似无垠的云壁!
紧随其后的监兵与琉璃只觉眼前景象豁然洞开,云层之后,并非想象中的仙山楼阁,而是一片无垠的松涛之海。
虬劲古老的松树拔地而起,枝干如苍龙盘虬,树冠遮天蔽日,每一片松针都流淌着浓郁的、近乎实质的青色灵光,呼吸间尽是令人神魂清明的草木清气。
松林深处,一座古朴至极的道观静静矗立,青石为基,古木为梁,瓦片上生着厚厚的、流淌灵韵的青苔,道观本身仿佛就是这片古老森林自然生长出的一部分,与天地浑然一体。
门楣上,三个古拙的大字仿佛蕴含着大地之厚重——“五庄观”。
青鸟落在道观门前一株古老遒劲的松树枝头,敛起羽翼,安静地注视着他们,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沉重的木门无声地向内开启,门内并无童子,只有一片深邃的宁静。
一个温和而苍老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两人心湖中响起,带着抚慰万物的力量:“贵客远来,风尘仆仆,请入内一叙。”
观内庭院开阔,地面铺着温润的青玉,纤尘不染,庭院中央,一株神异非凡的巨树撑天而起,其冠如华盖,笼罩了大半个庭院。
树干纹理如龙似蛇,流淌着温润的玉色光华,枝叶间,并非寻常花果,而是一个个形如婴孩、粉雕玉琢的果子,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清香与磅礴的生命本源气息。
仅仅是靠近,琉璃便感到体内轮回之力活泼地跃动,监兵周身沉寂的庚金之气也隐隐发出铮鸣。
这便是人参果树!
树下,地仙之祖镇元子一身玄黄道袍盘膝而坐,他面容清癯,须发皆白,眼神却温润深邃,仿佛蕴藏着洪荒万古的沧桑与智慧。
他目光平和地落在琉璃与监兵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们此刻狼狈的兽形,直抵本源。
“坐。”镇元子抬手虚引,面前青玉地面自然升起两个蒲团。
琉璃与监兵依言化为人形,盘膝坐下。
人形之下,琉璃一身玄衣,琉璃色的眼眸清澈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坚韧;监兵则是一身银白劲装,银发如瀑,金瞳锐利如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凝。
手腕上,共生之契的印记微微发烫,昭示着他们不可分割的联系。
“前辈,”琉璃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们为‘溯源’而来。”她掌心向上,那枚流转五色微光的溯源果静静浮现。
镇元子的目光在溯源果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他们手腕上若隐若现的共生契印,最终落回他们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
那光芒里有洞悉,有悲悯,更有一丝深沉的忌惮。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溯源,追本逐源,何其难也。天地有常,万物有序,有些轨迹,一旦偏离,再想寻回,便需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庭院中央那株沉寂的人参果树,仿佛感应到了琉璃身上某种极其特殊的气息,竟无风自动!无数玉色的枝条轻轻摇曳起来,发出沙沙的清响,如同低语。
枝叶间,那些形如婴孩的人参果,竟同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尤其是其中两颗最为饱满、色泽最为莹润的九千年熟果,光芒大放!
青、赤、黄、白、黑五色光晕在果皮上流转不息,与琉璃掌心的溯源果交相辉映,发出奇异的共鸣嗡鸣!
嗡——!
整个五庄观庭院都被这柔和而神圣的光芒笼罩,一股精纯到极致、蕴含着先天乙木本源的生命气息弥漫开来,瞬间抚平了琉璃与监兵身上残留的伤痛与疲惫,连神魂深处那被天道压制带来的滞涩感都似乎松动了一丝。
镇元子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他抬手,轻轻一招,那两颗光芒最盛的九千年人参果,竟自行从枝头脱落,并未落地,而是如同被无形之手托着,缓缓飘落,分别悬浮在琉璃与监兵面前。
果香浓郁得化不开,内里蕴含的庞大本源之力令人心旌神摇。
“此乃‘人参果会’之缘,”镇元子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玄奥,“既是果树与尔等有缘,便赠予二位小友,聊作路途之资。”他并未解释这“果会”何时举行,也无人参与,仿佛这馈赠,只是顺应那冥冥中的“缘”。
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琉璃,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更久远的时空:“你们所寻之答案,不在眼前,不在过去,而在那‘轮回尽头’与‘杀伐起点’。”
话音落下,他袍袖轻拂,两件物品分别飞向两人。
一枚是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边缘不规则、表面刻满玄奥山川脉络的碎片,带着大地胎膜的厚重气息,飞入琉璃手中——地书碎片!
另一件则是一柄长剑,剑锋锐利,剑柄古朴,入手沉重,蕴含着精纯的西方锐金之气,落入监兵掌中——庚金剑!
“持此物,或可助你们在迷途中,寻得一线方向。”镇元子语焉不详,却字字千钧。
清风拂过庭院,松涛阵阵,一位身着月白宫装、容颜绝丽、身姿曼妙的女子,端着两杯清茶,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她步态优雅,身后九条蓬松柔软的雪白狐尾若隐若现,更添几分魅惑天成的风姿,正是琉璃幼时在上霄界的玩伴,九尾天狐明月。
明月低眉垂首,将茶盏恭敬地奉到琉璃与监兵面前。
她的动作无可挑剔,然而在将茶盏递给琉璃的瞬间,那低垂的眼帘下飞快地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激动与痛楚。
她的指尖,在杯底极其轻微、却又极其迅速地划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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