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接过茶盏,温热的玉杯入手。她正欲饮茶,目光无意间扫过杯底。只见那温润的白玉杯底,赫然刻着几个细如蚊蚋、却力透玉髓的小字:“圣女圣子爱如海”!
七个字,如同七道裹挟着万古寒冰的惊雷,狠狠劈入琉璃毫无防备的神魂深处!
“唔——!”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惊呼从琉璃喉间溢出,她浑身剧震,手中茶盏几乎脱手。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的意识海,仿佛有无数被尘封的、沉重而炽热的碎片要强行冲破那层天道枷锁!
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无数破碎的光影在脑海中疯狂闪现——温暖的怀抱、悲伤悔恨的眼眸、冻结的洪荒、还有……还有那刻骨铭心的、消散的身影……
“阿璃?!” 监兵的反应快如闪电,在琉璃痛呼出声、身体摇晃的刹那,他已猛地探身过来。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那只握紧庚金长剑、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紧紧握住了琉璃因剧痛而冰冷颤抖的手!
一股精纯而温和、带着他独特气息的庚金灵力,如同决堤的暖流,毫不犹豫地、汹涌地渡入琉璃体内。
并非疗伤,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在她痛苦时,他必须在她身边,必须给予支撑!
琉璃冰凉的手被他滚烫的手掌紧紧包裹,那汹涌而来的庚金灵力虽与她自身属性并非完全相合,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暂时压制住了神魂中翻江倒海的剧痛。
她喘息着,冷汗浸湿了额发,琉璃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悸、茫然和一种被强行撕开的、深不见底的悲伤空洞。
她抬起头,撞入监兵那双写满急切与担忧的金色瞳孔里。
手腕上的共生之契,灼热得发烫。
他们紧握的手没有松开,似乎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那层模糊的“搭伙”界限,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与这毫不犹豫的紧握,彻底撕碎。
一种沉甸甸的、名为“牵挂”的东西,如同藤蔓,在两人紧握的双手间,在彼此凝视的目光中,在共生之契灼热的印记下,疯狂滋长,缠绕进血脉深处。
明月早已退至一旁,低垂着头,掩去了眼中汹涌的泪光,作为琉璃的玩伴,圣女大人从未亏待过她,甚至在她化形后给她准备了独立的洞府,她心中一直都是感念的。
松涛依旧,人参果树静默,只有那杯打翻在地的残茶,在青玉地面上蜿蜒出苦涩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足以撼动命运齿轮的瞬间。
前路迷雾重重,轮回尽头与杀伐起点指向何方?唯有掌心传来的温度,是此刻唯一的真实与依靠。
镇元子目送两人一鸟离去,良久才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那盏被打翻的茶杯,杯底的小字在残茶中若隐若现,最终随着茶水的蒸腾,彻底消散。
明月立于他身后,雪白的狐尾低垂,声音哽咽:“他们会成功的,对吗……”
“他们的路,只能他们自己走。”镇元子叹息,“圣女献祭冻结洪荒,偷天换日数万载,这份因果,终究要有人承担。”
他掌心泛起土黄色的光芒,轻轻一握,那茶杯化作齑粉,随风而逝:“只希望,那地书碎片能在关键时刻,护那孩子周全。”
万寿山绵延八千里,灵气氤氲,仙雾缭绕,主峰之后,有一处无名山谷,谷中灵气成旋,却无半点生灵气息,显然是被某位大能布下禁制,暂时搁置的洞府。
凤鸣羽翼扇动间便有瑞彩千条,轻易便找到了这处无主之地。
“此地灵气汇聚,五行不缺,正适合你们闭关。”凤鸣声音清越如玉磴敲冰,“我在外为你们护法,若有异动,便传音示警。”
琉璃与监兵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并未急于修炼,而是先布下数重阵法。
监兵以庚金长剑为阵眼,剑气纵横,布下“白虎庚金阵”,杀伐之气暗藏,外人若敢擅闯,必遭万剑穿心。
琉璃则祭出九尾虚影,轮回之力化作漆黑符文,在阵法之上又覆盖一层“轮回封禁”,可隔绝天机窥探。
待一切妥当,已是月上中天,琉璃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枚人参果,果实呈婴儿状,眉眼灵动,散发着清甜的异香,闻一闻便觉神清气爽,寿元增长。
她看着监兵,轻声道:“你先服用,我为你护法。”
监兵摇头,银发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你先,你神魂受创未愈,若有不长眼的硬闯,我的庚金之气更适合杀伐防御。”他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
琉璃垂眸,看着手中的地书碎片,指尖摩挲着上面山川脉络的纹路,她想起镇元子那句“轮回尽头”,又想起茶盏底部的字迹,心口便是一阵撕裂般的闷痛。
那七个字像是一把钥匙,撬开了天道枷锁的一道缝隙,让她窥见了冰山一角。
她抬眸看向监兵,他金色的瞳孔中盛满了她的倒影,专注而沉静,手腕上的共生之契又开始发热,仿佛在催促她做决定。
她终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但你需答应我,若我入定后有何异常,你不可逞强,当以保全自身为先。”
监兵唇角微勾,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如冰川初融:“我答应你。”
琉璃盘膝而坐,将人参果纳入口中,果肉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的清流,瞬间冲刷她的四肢百骸,那力量温和却浩瀚,像是大地之母的怀抱,包容万物。
她引导着这股力量冲向神魂深处,修补着白日里神魂被撕裂的伤痕。
监兵守在她身前,庚金长剑横于膝上,神识外放,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月光透过洞口的藤蔓洒落,在琉璃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她玄色的长发垂落,随着灵气的流动微微飘舞,九条虚幻的尾巴在身后浮现,每一条都像是黑夜中最纯粹的墨色,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他看着看着,心中便泛起一种奇异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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