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卷
第8章 星河永明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医馆，林悦望着腕上褪色的平安绳出神，绳结处还沾着昨夜小竹留下的血迹。
凌风在院中反复擦拭长剑，剑穗上的铜铃随风轻响，那是去年上元节小竹踮着脚系上的，铃铛内侧还刻着个小小的"悦"字。
老石拍开新酿的桂花醉，浓郁的酒香中飘着几片桃花瓣，他总说这味道像极了记忆中的故乡春天，虽然谁也不记得他故乡在哪儿。
街角的糖葫芦摊前，小竹正踮着脚数铜板，阳光照在她发间的桃花簪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她转身时虎牙一闪，腰间挂着的香囊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那是林悦用第一份诊金买的料子，逸尘亲手绣的平安符。
逸尘的卦摊前围着几个孩童，他正用算筹教他们认星图，
眼角笑出的皱纹里藏着说不尽的故事，有个胆大的孩子伸手想摸他发间的银簪。
午后的长安城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连蝉鸣都消失了踪影。
林悦手中的药杵毫无预兆地裂开，里面露出一角泛着幽光的青铜碎片，碎片边缘刻着熟悉的符文。
凌风的佩剑突然断成两截，断口处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老石的酒坛自行碎裂，琥珀色的酒液在地上蜿蜒流淌，最终汇成"归墟"二字，每个笔画都在微微发光。
西市的天空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后面璀璨的星河，星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小竹手中的糖葫芦突然化作流光，在她掌心凝成半盏青铜灯，灯壁上还带着溶洞里的水渍。
灯焰里映出无数个时空的林悦，她们都在重复同一个动作——将碎片按入心口，每个人的眼神都同样决绝。
"终于到时候了。"逸尘突然收起算筹，道袍无风自动，发间的银簪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指尖轻点，散落的铜钱悬浮成北斗七星状，最末一枚铜钱不停旋转，发出刺目的金光。
老石抹了把脸，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只是眼神依旧沧桑。
林悦腕上的平安绳自动解开，在空中交织成复杂的星图，每道绳结都闪烁着微光。
凌风拾起断剑，剑身上的黑纹重新排列，变成星河脉络的模样，断口处生出细小的光丝。
小竹怀中的青铜灯突然大亮，灯焰中走出那个熟悉的白衣女子，她心口的窟窿里跳动着温暖的火光，衣摆上还沾着溶洞里的青苔。
"这次换我来。"小竹突然将青铜灯按入心口，虎牙咬破下唇，鲜血滴在灯焰上发出"嗤"的声响。
火焰瞬间变成纯净的白色，照亮她稚气未脱的脸庞，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凌风的断剑自动修复，剑身上"长明"二字绽放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他坚毅的侧脸。
老石的身体渐渐透明，化作漫天飞舞的桃花，每片花瓣上都带着淡淡的酒香。
星河倾泻而下，将长安城染成梦幻的银白色，屋檐瓦片都镀上了星辉。
每一颗星辰都是一段鲜活的记忆，在天空中交织成网。
林悦看见初遇时凌风递来的那枝带雪梅花，看见老石在暴风雪夜背她回医馆，
看见小竹第一次怯生生喊她姐姐时泛红的耳尖。这些记忆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白衣女子展开双臂，三千青丝化作流动的星光，发梢还带着药草的清香。
她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只剩心口那团火焰还在跳动，火光中隐约可见她满足的微笑。
逸尘的算筹全部自燃，灰烬在空中组成"圆满"二字，每个笔画都在微微颤动。
整座长安城陷入奇异的静止，连飘落的桃花都凝固在半空。
小竹的身影开始消散，从指尖开始化作细碎的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这次不许哭。
"她笑着对林悦说，虎牙上还沾着糖葫芦的糖渍，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凌风将断剑插入地面，剑身上的金光形成护罩，却挡不住星光的渗透，他的眼角有泪光闪动。
老石最后一片衣角也化作了桃花，花瓣上写着苍劲的"不悔"二字，墨迹还未干透。
逸尘盘坐在卦摊前，身影渐渐与星图融为一体，手中的铜钱发出最后一声脆响。
林悦想抓住小竹的手，却只握住一把星光，那些光点从指缝间溜走，汇入天上的星河，带着温暖的触感。
青铜灯从林悦怀中升起，灯焰暴涨成通天光柱，照亮整座长安城。
所有星辰都向着光柱汇聚，在天空形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有雷光闪动。
漩涡中心缓缓降下一盏全新的青铜灯，灯身上刻着所有人的名字，灯芯是一根完好如初的平安绳，绳结处缀着颗小小的铜铃。
星光开始回流，长安城重新恢复色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街角的糖葫芦摊前空无一人，只剩几枚铜板整齐地摆着，最上面一枚还在微微旋转。
医馆后院的老桃树突然开花，每朵花蕊里都跳动着小小的灯焰，映得树下一片暖黄。
凌风的剑恢复如初，只是剑穗上的铜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编入剑穗的红绳。
林悦推开医馆大门，药童正在整理药材，看到她进来惊喜地喊道："林大夫，有位姑娘给您留了东西。"
桌上放着一支崭新的桃花簪，簪头刻着精细的星纹，下面压着张字条："姐姐，我出去玩啦。"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说不出的灵动，纸角还沾着糖渍。
暮色中的长安城华灯初上，每盏灯都比往日明亮三分，灯焰呈现出罕见的青白色。
凌风默默站在医馆门口，剑柄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铜铃，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微风拂过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带着桃花和酒香的气息，铃音在暮色中传得很远，像是远方传来的熟悉笑声。
星河在天幕上静静流淌，每一颗星辰都在温柔地闪烁，仿佛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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