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劫后余烬
晌午的阳光斜斜洒在昆仑冰雪高原，历经生死的修士们围坐在临时搭建的长案旁……
积雪尚未完全消融，残冰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冷冽的光，与案上热气腾腾的粥食形成诡异的对比。有人小心翼翼捧着陶碗，指尖还在不自觉颤抖……有人将碗筷推到一旁，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焦黑的山峦……那里曾是灵气充沛的修炼圣地，如今只剩扭曲的焦木与斑驳的血迹。
"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好。"
一位白发苍苍的散修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他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空荡荡的右袖随风摆动……
可当看着徒儿、老伴在眼前被撕碎，这'活着'二字，又有什么滋味？
他的话让周遭陷入死寂，唯有远处传来的山风，呜咽着穿过断壁残垣。
当只剩自己一人，活着的希望在哪里？又好在哪里？这又何尝不是对活着的人一种残酷的刑罚？留下的日日思念，夜夜孤独……
虽说这样，可是有时候活着，终归是要向前走的，所谓“心如草木，向阳而生！”有时候，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个无所屌谓，开心快乐，劫后大喜，至于心里到底如何，识趣的人不会问，明白的人不会说。
但是这世上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大谈特谈身边人面对雷魈的英勇无畏，对方只是摇头摆手，浅笑。有人在刚认识的修士面前肆意狂笑，似乎在庆幸着这劫后余生。有人热情洋溢，似要忘了这才过去的滔天大劫带来的苦痛折磨。也有人独自一人，黯然神伤，独自落泪……
人群中有人默默拭泪，有人抱紧怀中的剑——那上面还沾着道侣的血。
但也有人刻意抬高声音，大谈某位同门舍身引开雷魈的壮举，说到动情处，眼眶泛红却又强作豪迈地大笑。
几个年轻修士围在一起，用夸张的手势比划着战斗场景，肆意的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癫狂。
角落里，一名女修独自蜷缩着，怀中抱着半截染血的香囊，泪水无声地滴落在粗陶碗中，晕开一圈圈涟漪。
青玄站在高处，望着这割裂般的场景，心头一阵抽痛。他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道友！"声音在空旷的高原上回荡，"我昆仑已备好疗伤丹药、上品灵石与修复过的法器。若有需要，可前往凌云峰找冷轩师弟登记领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形单影只的身影，"客房已在天璇殿后廊院备好，云舒师妹会妥善安排诸位休息。此番招待简陋，还望海涵。"
掌声稀稀落落地响起，夹杂着几声勉强的欢呼。但更多人只是木然起身，机械地收拾着碗筷。有修士经过青玄身边时，伸手轻拍他空荡荡的袖管，无声的安慰胜过千言万语。
……
天璇殿内，烛火摇曳。修缮过的梁柱仍留有焦痕，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过精美的藻井。
夙瑶与天墟端坐主位，玉胜与断剑置于案前，寒光与柔光交相辉映。
江沉舟等人分坐两侧，洛冰璃轻抚玄冰剑的裂痕，陈参商默默擦拭着染血的蛊虫笼，每个人的动作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迟缓。
谢天机身着素白长袍，独自坐在天墟下手。
当夙瑶邀请他上座时，他轻轻摇头，白发间隐约可见未愈的伤口："此次灾祸，说到底皆因我而起。当年我为完成先师遗愿，执意探寻上古秘境，才意外打开异域通道。"
他的声音平静，却像是浸透了三千年的冰霜，"若不是诸位拼死相护，大荒早已生灵涂炭。谢某岂敢再居高位？"
汐音突然捂住嘴，压抑的啜泣声从指缝间溢出。
汐音生性善良柔弱，看到雷渊之上的惨状，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有时岔神后，仍会独自抽泣落泪，云渊深知爱人性格，小声安慰……
云渊立刻将她揽入怀中，龙目里满是心疼："莫怕，都过去了。"
他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想起雷渊战场上，她为保护受伤修士，险些被雷魈毒液灼伤肩头的模样。那触目惊心的场面虽已过去，却在她心底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
夙瑶凝视着谢天机，目光中既有感激又有疑惑。她理了理鬓边玉胜，轻声问道：
"谢前辈，您与我昆仑开派掌门神女，究竟有何渊源？"
谢天机抬起头，望向殿顶那条新出现的裂缝。
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三千年时光，回到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那时，他刚埋葬了因守护山门而陨落的师傅，背着一把残剑踏上大荒。昆仑山巅的罡风、月下女子温婉的笑靥、共同刻下的符文...那些以为早已尘封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我刚把师傅后事办完，游历大荒时..."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星辰剑在膝头微微震颤，似在呼应着遥远的往事，"在昆仑脚下，我遇见了一个女子。她穿着粗布麻衣，却手持一枚刻满星纹的玉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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