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野的喉结动了动。
咽下最后一口灼热的空气。
朱雀焚天领域的火浪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缕火苗都带着时间的焦味，像在焚烧无数个重叠的黄昏。
苏乐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冰凉。
与周围沸腾的热浪形成诡异的反差，青鳞在她手背上剧烈颤抖，鳞片间渗出淡绿色的液珠，落地即化作微型的青焰，在火海里开出转瞬即逝的花。
“你的怀表。”苏乐乐的声音发颤。
龙野低头看向口袋。
怀表外壳已经烫得发红，齿轮转动的声音像在磨牙，透过布料能看见表盖内侧泛出微光——那是母亲的虚影，正举着半块融化的栗子糖，站在片模糊的火焰里。
朱雀的尖啸撕裂云层。
九只尾羽在空中展开。
每根羽毛都像燃烧的日晷，刻度精准地对应着龙野使用时间回溯的次数，其中第七根尾羽已经焦黑，那是上次为救苏乐乐消耗的齿轮印记。
“它在数我们的回溯次数。”龙野按住苏乐乐的后颈。
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离卦火纹顺着手臂蔓延，在两人周身织成半透明的火墙，火纹与苏乐乐的青鳞相触时，突然迸发出细碎的火星，在空中拼出“巽”卦的形状——象征风，也象征顺服。
苏乐乐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看见火墙内侧的倒影。
自己的脸正在变化，青鳞顺着下颌线往上爬，在眼角结成细小的鳞片，而瞳孔深处，正浮起团模糊的虚影：赤金色的鸟首，拖着流光溢彩的尾羽，像传说中的凤凰。
“那是什么？”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眼睛。
指尖触到滚烫的鳞片。
记忆突然像被点燃的纸卷，碎片纷纷扬扬地飘落：童年时在雾隐城后山捡到的凤凰羽毛，父亲说那是“嗔兽的守护信标”；苍母教突袭那晚，失控时眼前闪过的金色火浪；还有唐三临终前，机械义肢指向天空时说的话——“凤凰与烛龙，本是同根生”。
朱雀的尾羽突然指向苏乐乐。
最外侧的羽毛爆发出强光。
龙野只觉一股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被掀飞出去，火墙瞬间溃散，他在空中翻滚时看见，苏乐乐被单独困在片旋转的火环里，青鳞护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乐乐！”他伸手去抓。
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齿轮逆向转动的剧痛从心脏炸开，眼前的景象突然分裂成两重：一重是苏乐乐在火环里挣扎，青鳞寸寸碎裂；另一重是她站在苍母教的祭坛上，黑袍上绣着凤凰图腾，手里举着染血的匕首。
“别信那些画面。”龙野咬破舌尖。
用疼痛拽回涣散的意识。
离卦火纹重新凝聚，他踩着跃动的火苗冲向火环，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燃烧的足印，那些脚印连成串，竟与朱雀尾羽的刻度隐隐对应。
苏乐乐的瞳孔里。
凤凰虚影越来越清晰。
它正缓缓展开翅膀，尾羽扫过的地方，青鳞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鳞片下钻出来。她突然想起龙野说过的话：“血脉觉醒需要情感共鸣，愤怒是攻击，爱意是守护。”
“守护……”她喃喃自语。
视线穿过火环落在龙野身上。
他正被三道火柱困住，左臂的火纹已经变得暗淡，显然是过度使用能力的征兆，可他还是在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小时候分糖给她时一模一样。
栗子糖的甜味突然漫上舌尖。
是记忆里的味道。
那年冬天特别冷，龙野把栗子糖分作三块，自己只留最小的那块，说“大的给乐乐，中的给齿轮（他给怀表起的绰号）”。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上面印着的凤凰图案都模糊了。
“龙野！”苏乐乐突然喊出声。
青鳞护盾猛地向外扩张。
不再是防御的弧度，而是带着攻击性的锐边，鳞片间涌出的不再是青焰，而是赤金色的火苗，与朱雀的焚天业火不同，这火苗里带着草木的清香，像初春刚解冻的溪流。
龙野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见苏乐乐的瞳孔。
凤凰虚影已经完全清晰，正与她的瞳孔重叠，而那些赤金色的火苗在空中盘旋，渐渐织成半阙《诗经》的纹路：“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
朱雀的尖啸里带上了惊恐。
尾羽开始不规则地颤抖。
其中三根尾羽同时迸裂，化作漫天火星，龙野趁机劈开火柱冲过去，离卦火纹与苏乐乐的赤金火苗在空中交汇，形成个完美的太极图，阴阳鱼眼处，正浮着半块栗子糖的虚影。
“它怕你的火。”龙野握住苏乐乐的手。
她的掌心不再冰凉。
而是带着温暖的热度，青鳞与火纹交织的地方，生出层细密的汗珠，落地时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苏乐乐眨了眨眼。
凤凰虚影在瞳孔里轻轻颔首。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外来的力量，而是藏在自己血脉里的东西——是愤怒时的失控，是被守护时的安心，是对龙野说不出的在意，这些情感像火种，终于点燃了沉睡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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