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垂柳下,几个孩童提着兔子灯追逐嬉戏,晃动的灯影在河面漾开细碎的金色波纹。
一旁的石桌旁,有人摆了投壶的竹矢与铜壶,三五游人正轮流投掷,命中者引来一片喝彩,失手者则哈哈笑着认罚,然后高歌一曲。
他们的唱腔不似大齐的婉转清扬,而是大开大合,充满了草原的豪迈之气。
卖糖画的老汉支着小小摊位,滚烫的糖丝在光洁的石板上飞快勾勒出西夏文的“福”字与奔鹿纹样,甜香的气息混杂着街边烤羊肉的烟火气,弥漫在熙攘的人群之中。
远方的城楼之上,隐约飘来宫娥们笙箫合奏的雅乐,与市井街巷的欢快民乐遥相呼应,恍若两个交织却不相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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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女并肩立于不远处,男子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一抹惊艳的红色身影上。
他腰间的银饰随着细微的动作轻轻作响,身旁女子手中提着的琉璃灯,散发着温润而晕黄的光芒。
男子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望着魏初一的方向,低声对身旁满面愠怒的女子说道:“妹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子?果然是个绝色,难怪大王子会对她另眼相看。”
没移多金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宠溺。
除夕夜的庆功宴他因公务在外未能赶上,前几日方才匆匆赶回兴庆府。
一回来便见妹妹没移多桔郁郁寡欢,细问之下才知,原来是大王子身边多了位新人,惹得自家这个妹妹半月来都愁眉不展。
“哥哥既然知道,还来问我,岂不是故意往我心口上戳刀子?”没移多桔话音未落,手中因用力过猛,竟将琉璃灯的细棍“啪”地一声掰断了。
精美的灯盏跌落在地,瞬间摔得粉碎。
本就气恨交加的人儿,此刻心情更是跌至谷底,眼眶迅速泛红,泪珠儿眼看就要滚落。
没移多金伸出指腹,轻柔地为妹妹拭去眼角的晶莹,低声安抚道:“好啦,莫要难过,哥哥这就去替你出气。”
语毕,没移多金整了整衣袍,朝着魏初一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
没移家子弟皆容貌出众,没移多桔是个美人胚子,没移无名亦是风姿不凡,没移多金自然也不例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
魏初一漫步在兴庆府人影绰绰的街市上,周遭的热闹却仿佛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融入不了。
她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谢知遥。
不知他此刻——正在做些什么。若他在身旁,此刻定会陪她游街赏灯。
夜色中,一行人缓步前行,那身火红的貂裘在暖融融的灯笼光晕下,犹如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奇异地柔和了她过于清冷的面部线条。
林可被一旁摊位上飘来的香气吸引,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指着那金黄酥脆的饼子问道:“姑娘,您看那个,闻着好香,也不知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魏初一闻言,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即朝博古递去一个眼神。
博古立刻会意,提着沉甸甸的钱袋便走了过去。
自从跟了魏初一,他身上便从未缺过银钱。这是主子特意吩咐的,只为方便魏姑娘随时取用。
想起自己当初还为些许银钱同她斤斤计较、抠抠搜搜的模样,博古心中不禁有些汗颜。
魏初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做到这样——还远远不够。
她看似悠闲地观赏着街景,实则不过是走马观花,并未真正融入这份喧嚣。
乔非与慎行一左一右,寒影稍坠其后,几人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自踏入西夏之日起,便织成了一张紧密的防护网,将她牢牢护在中心。
没移多金看着那抹渐行渐近的红色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他加快步伐,心中盘算着:待靠近至三五步时,便假作步履不稳,与这位魏姑娘来一次“意外”碰撞,顺势扯落她身上貂裘,最好能使其稍有破损,届时便可名正言顺地提出赔她一件新的……如此,既能展露自己的风度与慷慨,亦能博得美人侧目。
他仿佛已看到这来自大齐的女子,为他这西夏贵公子倾心的模样。
没移多金加快步伐,眼看距离目标仅有几步之遥,正准备实施他的“碰瓷”计划,一道身影却如铁塔般倏然拦在身前。
乔非面沉如水,手臂一横,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这位公子,请留步。”
没移多金脚步一滞,脸上刻意维持的微笑险些崩裂。他清了清嗓子,提高声调,试图越过乔非看向魏初一:“你是何人?为何无故挡我去路?”语气中已带上一丝不耐。”
“公子若再近前,恐会惊扰到我家姑娘。”乔非丝毫不为所动,身形稳如磐石,他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只觉此人来意不善。
魏初一闻声回眸,眼中有疑问:“何事?”
“无事,姑娘。”乔非立刻转向她,神情语气皆缓和下来,“只是提醒这位公子行路小心些。”
没移多金见他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心中火气更盛,言语间便也失了客气:“这路是你家开的不成?你能走得,我便走不得?”
恰在此时,博古捧着刚买好的、冒着热气的饼子走了回来,一眼便认出对峙之人,眉头不由微蹙——这位不是没移家的公子,他怎会在此与乔非起了冲突?
他立刻加快脚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没移公子安好。”
没移多金眼见博古到来,心知今日这“巧遇”之计怕是难以奏效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刚刚的冲突从未发生,淡然颔首:“原来是博古。你怎会在此处?”
“回公子的话,”博古态度恭谦,言辞却并无太多避忌,“在下是奉主子之命,陪同魏姑娘出来逛逛灯市。”
魏姑娘是主子极为看重之人,那日除夕宫宴上,该见的不该见的人都已见过,各方势力想必早已心知肚明。
博古觉得已无再瞒必要,反倒不如就此挑明,或许更能让某些人投鼠忌器,对魏姑娘的安危也就多一分保障。
他确曾担忧过主子,也劝谏过。
但与魏姑娘相处日久,他的心态已悄然转变。
如今,他不仅忧心主子,更替魏姑娘的未来悬心。不日大王子妃即将入府,她若以正室之位刁难魏姑娘,即便主子再如何回护,恐怕也难免有疏漏之时?
他自幼见惯了后宅倾轧,自己母亲便是深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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