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伯站在草棚门口,手扶着门框,半天没动。
刘恩公的话还在他脑子里转悠,借星壑的身体一用?这算啥?借尸还魂?夺舍?还是别的什么邪门玩意儿?
他活了大半辈子,听说过不少奇闻异事,但这么离谱的要求还是头一回碰上。
“岩伯?”阿远从后面走过来,手里端着碗热汤,“您站这儿发啥愣呢?汤都快凉了。”
岩伯回过神来,接过汤碗:“阿远,你信不信借尸还魂这种事?”
阿远一愣:“啥?”
“就是死人身子被别的魂儿占了,活过来那种。”
阿远脸色变了:“岩伯,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去歇会儿?”
“我没事,就问问。”岩伯摆摆手,端着汤进了草棚。
星壑还坐在原地,姿势都没变,像个木头人。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汤碗上,喉结动了动。
“喝吧。”岩伯把碗递过去,“没下毒。”
星壑双手接过,小口啜饮。汤很简单,就是野菜加一点黍米熬的,但对他来说像是琼浆玉液。喝到一半,他突然停住,把碗递回来:“够了,剩下的给更需要的人吧。”
岩伯没接:“让你喝就喝完,别矫情。”
星壑低头继续喝,但动作更慢了,像是在珍惜每一滴。
岩伯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说:“刘恩公刚跟我说话了。”
“噗——咳咳!”星壑一口汤喷出来,呛得直咳嗽,“什么?”
“他说他在星核里,暂时出不来。”岩伯观察着星壑的反应,“还说想借你的身体用用。”
星壑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他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你啥想法?”岩伯问。
星壑低下头,看着碗里剩下的汤,汤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那个倒影在抖,不是汤在晃,是他手在抖。
“我......”他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这种人的身体配吗?”
岩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语塞。
“我身上背着那么多条人命,血债累累。”星壑继续说,声音越来越低,“刘恩公要是用了我这身子,岂不是脏了他?”
“这......”岩伯挠挠头,“刘恩公没细说,就让我问你愿不愿意。”
星壑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头,眼神出奇地平静:“如果刘恩公不嫌弃,我愿意。就当赎罪的第一步。”
岩伯点点头:“那成,我这就去回话。”
他转身要走,星壑突然叫住他:“岩伯!”
“咋?”
“能不能让我先洗个澡?”星壑有些窘迫地扯了扯身上那件光织的长袍,“虽然这衣服干净,但我总觉得身上还有血腥味。”
岩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等着。”
营地西边新冒出来的那个小水洼,现在成了临时澡堂。阿远带着两个人守在十步开外,背对着水洼,耳朵竖得老高。
星壑蹲在水里,用力搓洗着身上每一寸皮肤。其实他身上根本不脏,被光茧净化过后,连指甲缝都是干净的。但他还是搓得皮肤发红,好像这样就能把过去的罪孽也一起洗掉。
洗完了,他换上岩伯给的一套旧衣服,灰布短褂和裤子,有点小,但总比光着强。
“好了?”岩伯问。
星壑点点头,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
“那走吧,去营地中央的空地。刘恩公说那儿最合适。”
营地中央已经清理出了一块圆形空地,半径约三丈,地上用白石灰画了几个简单的符号。听说刘恩公可能要“回来”,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聚过来,但又不敢靠太近,围成一个大圈,小声议论着。
“真能回来吗?”
“岩伯说的,还能有假?”
“可那星壑靠谱吗?别是又耍什么花样?”
星壑听着这些议论,头垂得更低了。岩伯拍拍他肩膀:“别管他们,进去吧。”
星壑走进圆圈中央,按照岩伯的指示盘腿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
“现在咋办?”阿远小声问。
岩伯抬头看了看天:“等。”
天上的金色光芒似乎感应到了地面的准备,亮度突然增强了几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仰头看着。
一道细细的金线从光芒中分离出来,像流星一样划过天空,直直地坠向营地中央的空地。
“来了!”有人惊呼。
金线落在星壑头顶,像水滴入海,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星壑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就没动静了。
一秒,两秒,三秒......
“失败了?”阿远小声问。
话音未落,星壑或者说星壑的身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是星壑那种疲惫茫然的眼神,而是清亮、坚定、充满生机的眼神。刘臻的眼神。
“刘恩公?”岩伯试探着问。
“是我。”声音还是星壑的嗓音,但语调、气质完全变了,任谁都能听出这不是同一个人,“暂时只能这样,魂体太脆弱,需要个媒介。”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惊呼,有人跪拜,更多人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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