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苏绣每每来药王谷,段远之的话愈来愈少,但苏绣来讨教,他依然会很细心地替她出谋划策,除此之外,便时常一言不发看着苏绣叹气。
有一天,段远之别的话一句没有,忽而问起云中锦。
“阿锦可还好?”
苏绣不禁皱眉,“远之哥哥为何突然问起阿锦?”
“醒之想她。”段远之说道。
“想她,为何不去京城看她?”
“醒之如今是药王谷的掌门了,他不可能抛下药王谷,阿锦也不可能抛下她所坚持的。所以,相见不如怀念。”
“哎,是我误了醒之。可是,我不得不如此。”
段远之的声音愈发显得悲凉。
“远之哥哥,你是不是怨我把灭虫大计拖得太久了?那是因为,秘宗的势力不仅仅在漕江,而是整个江南,甚至江北,而我们漕帮的势力还远远比不上秘宗。你不是一直劝我不要操之过急吗,怎么倒比我更没有耐心了?”
段远之沉默良久,转而问道,“你去过京城几回,可去见过阿锦?”
苏绣头摇得象拨浪鼓。
“我去见她做甚?要不是她那死脑筋不肯拐弯儿,或许我早就灭了秘宗和虫爷了,哪里还要麻烦哥哥为我筹谋灭虫大计?”
“一想起虫爷在我与阿锦面前那副骄横的样子,我就来气,我也想尽快让阿锦看看虫爷在我们面前求饶的样子,可是,远之哥哥你是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远之哥哥,你今日为何总是问起阿锦?是听到什么关于她的消息了吗?”
“没有。”段远之道,“但我想,她差不多该来了。”
“真的?远之哥哥猜到阿锦要来?”
苏绣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很快就变得忧心忡忡。
“我听说她被圣上贬到街上捉贼去了,说是要捉满百贼,否则不能回刑部,也不能离开京城,如今已经三年了,难道她捉够数了?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回到刑部继续任她的九品知事,每日看看卷宗写个批复也就是了,没有来漕江的必要呀?”
“九品知事,也能薅掉九颗人头。”段远之冷声道。
苏绣的眉头一挑,问道:“话虽如此,可最近漕江挺平静的,江南州也没什么大事,没有什么需要她这个刑部九品知事来光顾的吧?”
“是挺平静的,只是有人十分平静地失去了踪影而已。”段远之久久地盯住了苏绣的眼睛,“我希望这和你没有干系。”
“有人失踪?我怎么不知道?跟我会有什么干系!我一天到晚忙着和秘宗的大胡子斗,斗不过就往你药王谷跑,哪有还有闲功夫管人口失踪的事?”
苏绣心头咯噔了一下,强行镇静,定定地回望着段远之的眼睛,一副无辜状。
“没有干系就好。”
段远之撤回了眼神,又冷声道,“你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心别烧着自己。云中锦薅起人头来,可不亚于窫窳。哦不,她管律法的神明叫做廌,我想她应该和你说起过。你就悠着点吧,可别让阿锦把你的人头也薅掉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与她无冤无仇,还是自幼相知的姐妹,她也就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对我咋样的。再说,我上头还有大伞,她想薅我人头,哪有那么容易?”
“一怕风雨太大伞不结实,二怕……”
段远之没有说下去,但苏绣已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二怕人家弃卒保车,将她踢出伞去,那便是谁也保不住她了。
“我不过是与秘宗争些蝇头小利罢了,又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怕甚?”苏绣头皮发麻但死鸭子嘴硬。
“但愿如此。”段远之道。
“阿锦,你真会来吗?来了就对付我吗?”苏绣念叨着云中锦,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段远之对于云中锦要来的预测,苏绣的沮丧大过了即将重逢的喜悦。
正如段远之所说的,云中锦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对于苏绣,一直都没有放下对她怀疑。
那一夜,苏绣从睡梦中惊醒,久久凝望着自己那把沾过人血的撬刀。
她想,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杀侯荣,那她与云中锦之间,或许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即便云中锦离开之后,六年未再踏足漕江,但仍然让她觉得,她时刻在默默地注视着她,一双明眸总是那么质疑地盯着她。
云中锦说过,她会一直一直盯着她,直到真相大白。
“可是,我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不杀侯荣和谢草偶,我一家都将万劫不复。为了我的家人,我不得不如此。”她一次次地这样宽慰自己。
她在心里反复权衡过,相比于云中锦,她更在乎的是她的家人。
可是,为什么想起阿锦,心中总是闷得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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