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的晨霭,素来裹着清苦的药香,沁人心脾,今日却混杂了一股凛冽的松烟墨气,平添几分肃杀。万亩药田尚笼罩在薄纱般的雾气里,中央空地上临时搭起的木台周遭,已密密匝匝挤了近百号人。挎着药篓、面带忧色的药农,腰佩快刀、神情警惕的镖师,身着水绿劲装、气息精干的百花楼使者……各色人等汇聚于此,目光皆聚焦于木台之上。
唐不语一袭半旧青衫,立于台心,身形略显单薄,神情却异常沉毅。他手中捧着那本蓝布封皮、边缘已磨损的厚实账册,指腹缓缓摩挲过泛黄纸页,仿佛在触摸一段段浸透着汗水与信义的过往。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竟似能穿透这药田的薄雾,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诸位请看!账目在此,白纸黑字,绝无虚言——三月廿二,财武宗购金线莲三百斤,计价银三百两整!验收人,沈青囊沈大夫,亲笔签名在此!见证药农,李伯、王二,均可作证!”
台下最前头,快刀门掌门周沧抱臂而立,古铜色的脸膛绷得如同铁板一块。昨日他因那恶毒谣言,几乎按捺不住拔剑质问的场景,许多药农还记忆犹新。此刻,他紧抿着唇,目光如钩,死死盯着唐不语手中那本看似寻常的账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周掌门,”唐不语不慌不忙,又翻过一页,指尖在纸面上轻轻一点,另一只手已熟练地拨弄起随身携带的算盘,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噼啪”两声,在寂静的晨空中格外醒耳,“请您再看这一笔——去年五月初三,贵派镖队行至黑风峡,遭遇倭寇伏击,损失惨重。我财武宗闻讯,即刻派叶轻舟率十名好手疾驰驰援,事后清点,共计损耗镖车维修、金创药采购等,折合银二十两。此处,附有贵派李长老亲笔所书的感谢信一封,字迹、印章俱全。是否需要我当众宣读信中所言?”
周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面部坚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少许。他沉默片刻,突然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不再看唐不语,而是转向木台旁一直静立观瞧的陆九章,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色:“陆宗主!是周某糊涂!昨日轻信小人谗言,险些因一时之愤,坏了同盟共抗倭寇、救助困童的大事!周某在此赔罪!三日后,观星台之会,我快刀门必倾力以赴,精选十五名精锐弟子,随您同往,绝无二话!”
此言一出,台下紧绷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药农一直紧攥着怀中陆九章此前发放的平安玉牌的手,终于松开了些,玉牌上残留着体温的暖意。几个之前还在角落里低声嘀咕“会不会又是画饼充饥”的老汉,此刻也捋着胡须,相互交换着眼神,缓缓点头。
陆九章今日仍是一身利落的青布劲装,袖口处甚至还沾着昨日亲自下药田处理毒苗残留时溅上的泥点,朴实得如同寻常农家青年。唯有腰间那串随着他动作轻轻晃动的紫檀木算盘,暗沉光泽流动,透露出不凡。他见周沧如此,脸上绽开温和的笑意,上前伸手,实实在在地拍了拍周沧宽厚的肩膀:“周掌门此言太过见外了!咱们这同盟,说起来,就像一本合订的账册,各家各派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页。少了任何一页,这账册便不完整,也算不清总账。之前的些许误会,只当是咱们先行记取的一笔小损耗,无妨!往后,咱们同心协力,把这笔对抗倭寇、救助苍生的‘大账’,算它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哈哈,陆小子这话,说到老夫心坎里去了!”鲁尺长老拄着他那根油光锃亮的打狗棒,凑了过来,笑声爽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老夫信你,可不是光凭你这张嘴皮子,更信你这本记得密密麻麻、滴水不漏的账本!咱们江湖人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明白’二字!银钱流水,一笔一笔记得清楚,来龙去脉,经得起推敲查验,绝无那等见不得光的暗账、烂账!这才是立身之本,信义之基!”
陆九章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算盘,冰凉的算珠触感让他心神更定,颔首道:“长老一语中的!这本账册,便是咱们同盟的‘家底清单’,每一笔进项,每一文支出,都摊在阳光下,经得起‘过堂’审验!往后,谁要是再敢散布谣言,中伤我等,无需多言,只管将这账本摔在他面前,让他瞪大眼睛瞧瞧,我们财武宗,我们江湖同盟,究竟是不是那等会克扣困童救命钱、行苟且之事的无耻之徒!”
正说着,一名身着灰布短打的丐帮弟子步履匆匆,分开人群疾奔而来,手中高举着一个密封的竹筒,气喘吁吁道:“陆宗主!百花楼楼主派使者到了!带来了克制禁军耳目的‘百花瘴’方子,并传话楼主将亲率十名得力弟子,押送物资,三日后必至观星台与大伙汇合!”
陆九章眼中一亮,接过竹筒,指尖微一用力,掰开密封,取出内里一张带着淡雅香气的纸条。上面是百花楼特有的娟秀字迹,果然写着“百花瘴可迷禁军耳目,楼主亲带十名弟子押送”。他将纸条递给身旁的唐不语,吩咐道:“记下,立刻录入互助名录专项。百花楼此次鼎力相助,后续清算时,需将这批‘百花瘴’折算以物相抵,计入调配,断不可让人家白白出力,寒了盟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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