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周末的晨光刚漫过菜市场的牌坊,你就拽着我往巷子里钻。
手里的藤编篮是你从旧货市场淘的,竹篾间还留着淡淡的桐油香,你说“这篮子比咱俩岁数都大,当年准是哪个奶奶天天拎着它,在这儿讨价还价”。
刚进巷口,就被张屠户的吆喝声撞了满怀。
“小两口又来买肋排?”
他挥着明晃晃的刀,案板上的排骨泛着粉白的光,“今天这肋排带脆骨,适合炖莲藕,我家老婆子刚从池塘里挖的,甜着呢!”
你突然松开我的手,蹲在案板前翻捡,指尖戳了戳排骨上的筋膜:
“得要中间这截,骨缝宽,能吸足汤汁。”
转头冲我眨眼睛,“就像咱们修的老窗棂,缝隙得留得恰到好处,才能透进风,又挡得住雨。”
我正笑你“三句话不离老物件”,却见你从篮底掏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包起屠户剔下来的碎骨。
“这是给巷口那只老黄狗留的,”你压低声音,“上次修它窝时,它蹲在旁边看了半天,像个监工。”
张屠户在旁边听见了,突然往篮里多扔了一块肉:
“算我的,这狗通人性,去年我忘关冰柜,还是它守在门口叫到天亮。”
往前走,豆腐摊的王婶正用铜刀划豆腐,嫩白的豆腐在木盘里颤巍巍的,像一块晃悠的云。
“要老豆腐还是嫩豆腐?”王婶抬头看见我们,眼睛笑成了月牙,“嫩的做豆腐脑,老的炖肉,老面发的馒头就着吃,香!”
你指着老豆腐说:“要这块带豆眼的,说明浆点得匀,有老味道。”转头跟我讲,“你看这豆腐坊的石磨,盘了三代人,磨出来的浆带着石屑的粗粝,比机器磨的有嚼头。就像张奶奶的老面,酸里带着暖,是时光喂出来的脾气。”
正说着,王婶的小孙子举着一串糖葫芦跑过来,糖衣粘在嘴角,像只偷喝了蜜的小狸猫。
“小文哥,你上次说要教我刻木头?”
他拽着你衣角,糖葫芦上的糖渣掉在藤编篮里。
你弯腰从篮里摸出一颗山楂给他:
“等你把作业写完,我教你刻个小斗拱,就用上次修祠堂剩下的楠木边料。”
走到蔬菜摊时,你突然停在堆成小山的萝卜前,拿起一颗掂了掂:
“这萝卜带泥,根须完整,准是刚从地里拔的。”
摊主是个扎蓝布头巾的老奶奶,听见这话直点头:
“后生懂行!这是咱自家地里种的,没打农药,生吃都甜。”
你笑着说:
“那给我来五颗,多来一片萝卜缨子,我家这位喜欢用它做泡菜。”
老奶奶突然往篮里塞了一把紫苏:
“这个送你们,煎鱼时放几片,去腥味。我家老头子年轻时修船,总说‘紫苏配河鱼,就像榫卯配梁柱,少了哪样都不成’。”
你接过来时,她又补了一句:
“过日子啊,就像这菜篮子,得有荤有素,有生有熟,才叫全乎。”
穿过水产摊时,腥气里混着水草的清苦。
卖鱼的大叔正用稻草捆鲫鱼,稻草绳勒进鱼腹,却不伤鱼鳞。
“要两条活的,炖汤补补。”你指着鱼缸里最欢实的那条,“你看它摆尾的劲儿,肉准紧实。”
大叔捞鱼时跟你唠:“上次你帮我修的木秤,准头好得很!老物件啊,就得遇着懂它的人,不然就是一块烂木头。”
往回走时,藤编篮已经沉甸甸的,晃悠着发出竹篾碰撞的轻响。
路过修鞋摊,瘸腿的老鞋匠正用锥子给皮鞋钉掌,铁砧上的铜钉闪着光。
“小伙子,你上次给我做的木拐棍,用着趁手!”
他抬头笑,皱纹里盛着阳光,“比街上买的铝合金的强,木头贴着掌心,暖乎。”
你蹲下去帮他扶了扶眼镜:
“回头我再给您加个防滑头,用橡胶裹着,雨天也不打滑。”
快出巷口时,你突然拽着我,往墙角的老槐树下走。
树干上还留着你刻的记号,是去年为了测树龄画的圈,旁边写着“民国二十三年生”。
“这树比咱爷爷岁数大,”你摸着粗糙的树皮,“每道裂纹里都藏着故事——日军炸城那年,它被炮弹削了半拉枝桠,照样活下来了;三年困难时期,街坊们靠它落下的槐豆充饥;现在啊,它就看着咱们这些后人,在它底下讨生活,谈恋爱,过日子。”
你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刻刀,在旧记号旁边轻轻划了一道新痕:
“今天也该记上一笔——我们第一次一起逛新家的菜市场,买了五颗带泥的萝卜,两条活鲫鱼,还有老奶奶送的紫苏。”
我望着你低头刻痕的样子,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你发顶,像撒了一把碎金。
藤编篮里的萝卜缨子晃啊晃,带着泥土的腥气,混着紫苏的辛香,还有你指尖淡淡的木屑味——
突然觉得,这味道和工作室里的老木料香、烤箱里的焦蛋糕香、雨夜里的桂花香,是同一种暖。
“你看,”你刻完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菜市场多像一座活着的老宅子,王婶的石磨是梁,张屠户的案板是柱,老奶奶的萝卜是砖,咱们这些人,就是在里面穿梭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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