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田惊雷 — 皇权与豪强的生死棋局(公元39年)
东汉·建武十五年(公元39年)冬·洛阳南宫
建武十五年的冬天,洛阳南宫里的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殿宇深处的寒意。光武帝刘秀,这位从血与火中重建汉室的天子,眉宇间却积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虑。新生的东汉帝国,外表承平,内里却暗疮遍布。连年战乱后,人口锐减,田册散失,更可怕的是,那些在乱世中急速膨胀的地方豪强,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兼并着本属于国家的土地和人口。流民失所,税赋难征,帝国的根基正在被无声蛀空。刘秀的目光落在案头一份密奏上,指尖重重划过“民无立锥,豪强阡陌连郡”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决断。他知道,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一份注定将搅动整个帝国风云的诏书——《度田令》,在凛冽的冬日,从这森严的宫阙发出,飞向四方郡国。
1. 诏下惊雷:南阳豪强的密谋与狂欢
诏书抵达南阳郡治宛城时,正是腊月里难得的暖阳天。郡守府正堂,新任南阳太守张汲(jī),一个面容儒雅却难掩精明的中年官员,展开那卷沉甸甸的帛书,只读了几句,额角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下首的几位地方“贤达”——南阳崔氏家主崔霸、邓县田氏田圭、以及宛城巨贾兼大田主胡万贯。这几位平日里跺跺脚南阳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此刻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
“诸公,”张汲的声音有些干涩,“陛下…下诏了。度田核户。”
“度田?”崔霸率先反应过来,这位蓄着美髯、一身锦袍的豪族首领,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哦?又要量地数人头了?好事啊!天子圣明,理当查清家底,为国聚财嘛!张府君,您说是不是?” 他看向张汲,笑容亲和,话里的意思却像浸了油的麻绳,无形地缠绕上来。
田圭,一个干瘦的老头,捻着稀疏的山羊胡,慢悠悠地接话:“是啊是啊,朝廷有难处,我等乡绅,理应…咳咳,理应‘体恤’。只是嘛,”他话锋一转,愁眉苦脸,“这南阳地面,历经战乱,田地荒芜,人丁稀薄,实在是…唉,实在是不堪查啊!若是按实报上去,怕惹得龙颜不悦,以为我等地方官吏无能,未能恢复民生啊!”
胡万贯挺着肥硕的肚子,嘿嘿笑着打圆场:“两位老哥所言极是!张太守,您是明白人。咱们南阳这些年不容易,全靠您和各位乡贤同心协力,才保得一方太平。这度田嘛…说白了,就是个账目。账目这东西,怎么做,不都是为了让上头看着舒心?” 他搓着肥厚的手掌,意有所指,“只要府君能‘优饶’一点我等这些老实经营的良善之家,对那些流窜的无籍刁民‘侵刻’几分,这账,自然就做得圆满了。府君的政绩稳了,我等也心安不是?一点‘辛苦费’,定让府君与诸位办事的兄弟满意!” 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张汲的脸上。
暖阁里燃着上好的银炭,温暖如春。张汲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这几个老狐狸,一唱一和,软硬兼施!所谓“优饶豪右,侵刻羸弱”,就是把豪强实际占有的巨量土地和隐匿的人口大幅少报,甚至不报;反过来,把那些无权无势的小农甚至已逃亡的流民名下,虚增土地数量和赋税负担!这样,豪强们毫发无损,地方官的“度田成绩单”还异常好看!至于那些被凭空加了赋税、压得喘不过气的贫弱百姓?谁在乎他们的死活!
张汲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诏书帛面。一边是天子严令,煌煌国法;一边是盘根错节、足以让他这个太守在南阳寸步难行甚至身败名裂的豪强势力网,以及…那唾手可得的巨额贿赂和“政绩”。冷汗湿透了他的中衣。他抬眼看了看崔霸那双隐含威逼利诱的眼睛,又想起胡万贯暗示的装满金饼的箱子…最终,喉咙里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诸公…深明大义。此事…需从长计议,务必…务必‘稳妥’办理。”
几乎与此同时,豫州颍川郡某县。一场截然相反的悲剧正在上演。
寒风中,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农妇李氏,抱着一个同样瘦小的孩子,跪在县衙冰冷的石阶前,哭得撕心裂肺:“青天大老爷啊!冤枉!冤枉啊!”
县衙大门紧闭,只有两个衙役抱着水火棍,面无表情地站着。
“我男人去年就走了,就留下房后那三亩薄田!是我带着娃一点点刨食,好不容易才没饿死啊!可…可今儿度田的官差老爷来丈量,非说那三亩地,登记的是五亩!凭空多出两亩地的税赋!我…我孤儿寡母,拿什么交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求老爷开恩啊!” 李氏把头磕得砰砰响,额角已经渗出血丝。
衙役不耐烦地挥挥手:“嚎什么嚎!官册白纸黑字写着五亩!那就是五亩!谁管你男人死没死!赶紧回去筹钱!交不上税,等着吃板子下大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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