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缓缓向西沉去,宛如一颗巨大而苍老的火球,沉甸甸地悬在平阳城堞楼飞檐的尖角上。那堞楼历经岁月的洗礼,飞檐的尖角如锋利的刀刃,仿佛要将这即将落幕的残阳划破。
夕阳最后的光,像是迟暮老人不甘的挣扎,带着几分眷恋与沧桑,涂抹在尧帝微驼的肩背与花白鬓角上。尧帝坐在御案后,那御案上堆积如山的牍片几乎将他淹没。每一片竹简上,都密密麻麻地刻录着九州各处的叹息与喧嚣。
河水泛滥的哀告,宛如不散的阴魂,日夜在他耳畔萦绕。百姓们在洪水中流离失所,哭声震天,那声音仿佛就在眼前,揪扯着他的心。讼狱缠结的喧哗,如同一根根荆棘,无情地刺在心窝。冤屈的呐喊,不公的裁决,让他心力交瘁。
尧帝枯瘦的手指,捏着一片来自共工氏旧地的奏报。那片竹简在他指尖微微颤抖,看似轻薄,却重逾千钧。上面记载着共工氏旧地又一次洪水泛滥后的惨状,百姓们衣食无着,疾病横行。尧帝的目光落在竹简上,眼神中满是疲惫与忧虑,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此时更显凝重。
殿下两班大臣,分明排列齐整,却隐隐割裂成两个阵营。
一面,几位白发老臣眉头深锁,忧心忡忡地望着衰老的帝王与堆积如山的政务。他们的目光沉重如铅,饱含着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和对尧帝的忠诚。他们跟随尧帝多年,见证了国家的兴衰荣辱,此刻看着尧帝在重重困难面前独自承受,心中满是不忍。
而另一面,那几张熟悉而倨傲的面孔上,却浮着不易察觉的讥诮和漠然。帝鸿氏的不才子浑敦斜倚着殿柱,半眯的眼缝里精光偶尔掠过昏沉的大殿。他身着华丽的服饰,却掩饰不住眼中的轻蔑。在他看来,尧帝如今已年老体衰,无力应对这诸多难题,国家的衰落似乎是必然的。少皞氏的穷奇则懒洋洋地拨弄着腰间一块羊脂玉环,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他对殿外的风、殿下的雨、殿中的沉重都毫不在意,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助兴的丝竹。在他心中,权力的争斗和自身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国家的困境与他无关。
朝堂沉浸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轻轻的叹息。
就在这时,一个挺拔的身影打破了这份寂静。舜稳步踏入殿门,他年轻,身姿矫健,步履却如丈量大地般沉稳。他的每一步都坚实有力,仿佛带着无尽的自信与决心。百官的目光瞬间汇拢到他身上,有惊讶,有疑惑,也有期待。
舜径直走到阶下,垂首,声音平直得近乎冷漠,却又字字清晰地将各地灾异、讼狱的不公、水患的肆虐、民生的凋敝一一数出。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着众人的心。
“冀州之地,洪水泛滥,淹没田亩,百姓无家可归,啼饥号寒。”舜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兖州之域,讼狱混乱,豪强横行,无辜百姓蒙冤受屈,苦不堪言。”他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青州、徐州等地,水患连年,粮食绝收,饿殍遍野,民生艰难。”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却透着坚定。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丝毫感慨,如同用锋利的刀在坚硬的石头上刻下冰冷的痕迹。每一个字落下,都仿佛一块寒冰掷入大殿,让某些角落的温度骤降。
“如今世风日下,民生艰难,权贵奢靡无度,却不顾百姓死活……”舜的声音平和却有力,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一字一句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够了!”一个粗嘎的声音陡然炸响,如同一道惊雷在殿中炸开,带着熔岩迸发般的暴烈。这声音的主人是颛顼氏的不才子梼杌。他身形如铁塔般高大,宽大的袍袖因怒意而剧烈鼓荡,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梼杌一步踏前,那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微微颤抖。他豹眼圆睁,眼中喷射着愤怒的火焰,直刺向阶上的尧帝,大声吼道:“竖子!此地非尔市井放言处!帝座之下,安容黄口小儿搬弄是非!”他的声音高亢而尖锐,在大殿中嗡嗡作响,压得众人的耳膜生疼。
尧帝眉头深锁,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他望向舜,目光里是积年的疲倦与沉重的信任。他沉默了片刻,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般缓缓开口:“卿言切中时弊……此后朝会,凡国事重务,皆可参决……直陈于朕前。”
舜躬身应诺:“喏。”他的姿态低微,毫无胜利者的意气。然而,就在他目光低垂的刹那,却不动声色地扫过那几张骤然阴沉的面孔。
浑沌闭着的眼缓缓睁开了一线寒光,那目光犹如黑暗中的毒蛇,阴狠而冰冷。穷奇手中原本不停转动的玉环也陡然停止,他微微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梼杌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恶兽,随时准备爆发。就连角落里缙云氏的饕餮,那平日里只关心珍馐口腹之欲的肥胖身形也僵硬了一瞬,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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