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份的日头刚冒头,就带着一股子灼人的烈气,黏在黑松沟的山坳里不肯走。起初只是正午时分晒得人睁不开眼,可没过半个月,这热就像泼出去的油,越烧越旺,清晨的风里都裹着热浪,傍晚的余晖也带着烫人的温度。
大地被晒得裂开了一道道深纹,像是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脚一踩上去,干土簌簌往下掉,扬起细小的尘雾。村口那几棵去年春天重新抽芽的柳树,如今叶子蜷成了细卷,绿得发灰,枝条蔫耷拉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看就要熬不下去。往年这个时候,田埂边总能听到虫鸣蛙叫,飞虫嗡嗡地在庄稼上空打转,可现在,四处静得可怕,连只麻雀都少见——要么是渴死了,要么是飞到别处寻水去了。
刘双喜蹲在自家的麦田里,粗糙的手掌抚过枯焦的麦秆,指尖能摸到麦芒的脆感,一用力就断成了两截。地里的麦子刚抽穗没多久,就被这毒日头晒得停止了生长,麦穗干瘪瘦小,比往年正常的足足轻了一半。他叹了口气,直起身,望着眼前一片枯黄的田地,眉头拧成了疙瘩。
“双喜,你看这架势,怕是颗粒无收啊。”冯伟也走了过来,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说话时都带着沙哑的痛感,“蓄水窖里的水撑了两个月,昨天我去看,底都露出来了,也就够人畜再喝几天。”
刘双喜点点头,目光投向远处吴新辉和狗娃正在忙活的方向——那是黑松沟仅有的两座蓄水窖,是当初重建家园时特意挖的,就为了防备旱灾,可谁也没想到,旱情会来得这么猛、这么久。“要不……咱们去山上的龙王庙求求雨吧?”他迟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祖祖辈辈遇到大旱,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除了求老天爷开恩,还能有啥法子?”
冯伟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看行!再不下雨,别说庄稼了,咱们人都快熬不住了。明天一早,我去喊上村里的老人们,备上香火,去龙王庙拜拜。”
两人正说着,吴新辉和狗娃从蓄水窖那边走了过来。吴新辉的额头上满是汗珠,浸透了灰色的粗布衣衫,他手里拿着一个木瓢,瓢底还沾着些许湿泥,显然是刚检查完窖底的剩余水量。“别去求雨了。”他直接开口,语气坚定,“靠天靠地,不如靠咱们自己。龙王庙要是真能显灵,往年也不会有那么多饿死的人了。”
刘双喜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眉头又皱了起来:“吴政委,可现在这情况,不靠老天爷,咱们还能靠啥?水快没了,麦子也晒死了,再这样下去,乡亲们都要渴死、饿死了!”
“就是啊政委。”冯伟也跟着附和,“老人们都说,这是旱魔降灾,得诚心祈求才能化解。咱们试试总比坐以待毙强啊。”
吴新辉走到田埂边,蹲下身,用手指抠了抠干裂的泥土,泥土硬得像石头。“坐以待毙当然不行,但求雨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两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新的水源,保住剩下的粮食和人畜饮水。我已经让柳擎苍带着几个弟兄,顺着山涧往上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山泉;贺峻霖在统计村里的存粮和剩余水量,制定定量分配制度,不能浪费一滴水、一粒粮。”
“可山上那么多地方都干了,哪还有山泉啊?”刘双喜的声音里带着焦虑和一丝绝望,“我小时候跟着爹去过山涧上游,往年这个时候水流都挺大,今年怕是早就断流了。”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不少乡亲围观。村里的白发老人拄着拐杖走过来,叹了口气:“吴政委,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这旱情太邪乎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求雨总是要试试的。万一龙王显灵,下一场透雨,咱们就有救了。”
旁边几个妇女也跟着点头,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眼圈发红:“政委,孩子嘴唇都裂了,一天只能喝一小瓢水,再这样下去,真怕撑不住啊。求雨就算没用,也能让大家心里有个盼头。”
吴新辉看着乡亲们焦灼的脸庞,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大家不是不相信革命,不是不相信奋斗,只是这持续的旱灾已经快耗尽了大家的信心。贺峻霖这时也赶了过来,他扶了扶眼镜,轻声对吴新辉说:“老吴,要不就按乡亲们的意思,双线并行吧。让双喜和冯伟带着老人们去龙王庙,就当是安抚民心,也给大家一个精神寄托;咱们这边,继续组织人手寻水、保粮,两边都不耽误。”
吴新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看向刘双喜和冯伟:“行,你们可以去求雨,但要注意安全。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求雨不能当饭吃,不能因为求雨就耽误了寻水和保粮的事。革命能成功,靠的是咱们一枪一弹拼出来的,抗旱也一样,最终还得靠咱们自己的双手。”
刘双喜和冯伟连忙点头:“政委放心,我们明白!求完雨就回来跟着大家一起干!”
当天下午,刘双喜和冯伟就去准备香火,老人们也纷纷拿出家里仅有的一点干净布料,缝制成简单的祭品。而另一边,吴新辉已经召集了柳擎苍、狗娃等骨干,部署寻水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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