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公元前208年春末,沛县的寒意虽已消散,但军师将军府内的空气,却比三九寒冬更凝滞几分。炭盆中的火舌不安地跳动着,在赵政沉静如水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仿佛连它们也在畏惧那无形中迫近的压力。
府厅正中,那巨大的沙盘旁,赵政正凝神而立。他的指尖缓缓拂过沙盘上代表泗水郡的区域,最终停在了一处正被黑冰台成员小心翼翼插上数面黑色小旗的位置——那是项梁大军西进的锋镝所向。
“军师,”黑冰台的统领墨影声音低沉,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项梁已受陈胜旧部召平矫诏,拜为上柱国。率八千江东子弟渡江西来。如今,东阳陈婴率部两万归附,猛将英布亦引兵来投。其势……其势已如燎原之火,兵力恐已逾数万,直逼我泗水郡。”
每一个字落下,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寂静的深潭,在旁听的萧何、曹参等人心中漾开层层波澜。那沙盘上迅速向西蔓延的黑色旗帜,代表的是一股足以碾碎沛县现有格局的洪流。
正当萧何欲开口之际,一名身着灰衣的黑冰台成员悄无声息地步入厅内,将一枚细小的竹管恭敬地呈给赵政。赵政神色不变,指尖捻开蜡封,抽出内里的绢帛,目光快速扫过。
刹那间,他周身的气息似乎又冷了几分。绢帛上密报的,是远在留县的刘邦与张良更为详尽的互动:“张良连日为沛公剖析天下大势,自章邯、项梁至各地豪杰,所言无不切中肯綮。更助沛公整饬军纪,明定号令,麾下士卒令行禁止,气象为之一新……”
这些文字,化作清晰的画面映入赵政脑海。他看到张良的智慧正如甘霖,滋养着刘邦那本就善于生长的野心与能力;他看到刘邦集团这台原本粗糙的机器,正在以远超他预估的速度变得精密而高效。
“张良……子房……”赵政心中默念,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在那深邃的眼眸中荡开又迅速平复,“得此‘谋圣’倾心相辅,刘季啊刘季,你这条潜渊之蛟,是真要借风云而起了。”
他的“知”让他明了张良的份量,那是足以撬动历史天平的力量;而他的“不知”,则在于具体进程的加速,以及人心在细微处的偏移,会带来何种变数。这种“信息差”带来的精准与模糊,让他必须如履薄冰。
萧何并未察觉赵政瞬间的内心波动,他轻吸一口气,率先打破沉寂:“项梁乃名将项燕之后,在楚地素有威望。如今振臂一呼,从者云集。其立楚怀王之后心为王,更占大义名分。我军新定丰邑,根基未稳,是否……应遣使致意,暂作依附,以求喘息之机?”他的考量永远务实而稳妥,倾向于借势而为。
曹参却眉头紧锁,右手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语气带着武将的直率:“项梁势大不假,但我沛县子弟兵亦是血火中拼杀出来的!丰邑新下,士气正旺,何必长他人志气?末将以为,不如巩固城防,静观其变。那项梁目标是西向灭秦,未必会与我等纠缠。”他担心的是寄人篱下,最终被吞并消化。
府内一时间议论声起,或附议萧何,或赞同曹参,争论的焦点皆在于是否以及如何依附项梁。
自始至终,赵政都未发一言。他如同一个超然物外的观察者,又像一座吸纳了所有喧嚣却岿然不动的深潭。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沙盘,仿佛能穿透这泥沙堆砌的模型,看到那奔腾的历史长河本身。
他知道,项梁这辆战车,将在不久的将来轰然倾覆于定陶。这是他的“知”,是他跨越千年的优势。然而,他的“不知”也同样清晰——获得了张良这把“钥匙”的刘邦,其成长上限究竟在哪里?这股正在野蛮生长的力量,是否还能如臂使指?
“够了。”
赵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刃,瞬间切断了所有的争论。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先掠过萧何,再看向曹参,最后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那目光深处,除了对项梁的审视,更添了一分对内部潜在变数的凛然。
“项梁,名门之后,借势而起,确有气象。”他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然,尔等可知,其麾下项羽,勇则勇矣,屠襄城,无遗类,所过无不残灭。此非仁者之师,乃虎狼之暴。”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的寒意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才继续说道:“项梁目标,在秦之章邯,在西入关中。我沛县,弹丸之地,暂非其眼中之刺,肉中之钉。此刻若急急投靠,非但不能得其重视,反如溪流汇入江河,瞬间便被裹挟,失了自我。”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沛县势力的赤色旗帜,稳稳地插在丰邑之上,与沛县连成一体。
“我等的要务,非是仰人鼻息,而是借此良机,消化丰邑,稳固根基。刘邦已借兵在外,我军更需向内求强。萧何,”他看向萧何,“《新政纲要》推行,刻不容缓。农时、工坊、市易,需尽快恢复,让民有所食,兵有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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