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的悲声、嘶喊、哭泣,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王三善状若疯魔,文师爷捶胸顿足,
秦家子弟或目眦欲裂,或抱头痛哭,
秦良玉僵立原地,面如死灰,摇摇欲坠。
在这片几乎失控的悲怆氛围中,钟擎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冰冷,平静,
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哭,有用吗?”
他淡淡地问,看着每一个人脸上扭曲的表情,
“眼泪,能哭退即将叩关的东虏?
能哭散中原百万流寇?
能哭活这注定倾覆的江山?”
没有人回答,只有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
钟擎缓缓踱步,走到那面已经暗下去的幕布前,背对着众人,
仿佛在凝视那上面曾闪现过的、血与火的未来。
“秦夫人,”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秦良玉苍白失神的脸上,
“你秦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可歌可泣。
但你可曾算过,从今往后,到你阖眼西去,这二十四年间,你秦家还要流多少血?
还要填进去多少条性命?”
秦良玉浑身一颤,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焦距,难以置信地看向钟擎。
钟擎没有等她回答,自顾自地,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开始列举,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秦良玉和所有秦家人的心上:
“万历四十一年,你夫马千乘,遭阉党构陷,含冤瘐死云阳狱中。
秦家顶梁柱,折了第一根。”
秦良玉嘴唇哆嗦了一下,那是她心中最深的痛。
“天启元年,浑河血战。
你兄长秦邦屏、秦邦翰,率三千白杆子弟兵驰援辽东,
面对数万八旗铁骑,三进三出,重创敌酋,最终力竭,全军覆没。
秦邦屏尸骨无存,秦邦翰战死沙场。
秦家第二代的中坚,几乎折损殆尽。”
马祥麟、秦翼明等人抬起头,眼中血丝更重,
浑河之战是白杆兵永远的荣耀,也是刻骨的伤痛。
“天启四年,就是刚刚,内庄。
你弟秦民屏,为掩护王抚台大军撤退,身陷重围,力战被创,
若非我等恰逢其会,此刻他已是一具枯骨。
但即便救回,伤及肺腑,元气大损,寿数难久。”
秦良玉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这,只是开始。”
钟擎的声音愈发冰冷,
“崇祯六年,你儿媳张凤仪,巾帼不让须眉,京畿抗清,力战殉国。”
侍立在旁的张凤仪娇躯一颤,几乎站立不住。
“崇祯五年,你侄秦拱明,远征云南,平定土司叛乱,战死异乡。”
秦拱明握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崇祯十五年,襄阳。”
钟擎的目光转向马祥麟,
“你独子马祥麟,右目已眇,犹自死守孤城,城破之日,自刎殉国。
他给你留下的最后一封信是:‘儿誓与襄阳共存亡’。”
“麟儿!”
秦良玉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
身体晃了晃,被身旁的马祥麟和张凤仪死死扶住。
马祥麟本人更是如遭雷击,脸色死灰,他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那样死去。
“而你的两个侄孙,秦佐明,秦祚明,”
钟擎看向角落那对劫后余生的兄弟,
“此次内庄之役,战死于乱军之中,尸体都没有找到。”
秦佐明、秦祚明兄弟瘫软在地,惊恐的看着钟擎。
“至于你,秦夫人,”
钟擎看着勉力站稳的秦良玉,
“你会活到顺治五年,七十有五,寿终正寝。
但你死前,看到的是什么?
是山河破碎,是异族铁蹄,是大明覆亡!
你毕生守护的石柱,最终也难逃沦陷。
你死之后一年,你侄秦翼明,秦家最后的男丁,
带领白杆兵最后残部,在川东抗清战中,力竭身死。
至此,名震天下的白杆兵,烟消云散。
你秦氏满门,忠烈谱上,再添一串名字,却于这天下大势,再无半点涟漪。”
钟擎说完,大堂内死寂无声。
连王三善都停止了哭嚎,文师爷也忘了悲鸣。
所有人都像被抽走了魂魄,呆呆地站着,或瘫坐着。
秦良玉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一阵阵眩晕无情的冲刷着她的心神,
她望着钟擎,眼神里全是极致的惊恐、绝望。
钟擎环视一周,看着这些被未来压垮的明末忠臣良将,缓缓道:
“这就是你们要守护的结局?
这就是你们秦家满门,用鲜血和性命,为这个王朝陪葬的……宿命?”
“现在,”
他声音犹如滚滚雷鸣,轰击在每个人的耳中,
“还有人觉得,我钟擎的手段,过于酷烈吗?
还有人认为,对这痼疾沉疴的西南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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