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笑,抬笛尾在那两个字上轻轻一刮,灰落,墙下显出一条细缝——缝里塞着东西。
他用笛尾挑出,是一卷薄薄的黄纸,纸上写着几个字:“起驾在即。”
“起驾。”陈宫将纸递给吕布,“谁起,驾谁?”
“人心之驾。”吕布将纸卷紧,塞进袖里,“这张纸入‘金门案七号’。”他略一侧首,朝王司徒遥遥一揖,“相国之‘礼’,借来一笔。”
王司徒点头:“借。”
回路上,赤兔四蹄轻点,城中的风从马鬃间穿出笑声。陈宫在马侧道:“主公,今日这几出,都要给个名。”
“有。”吕布一一低声道,“案六:黄帛小诏;案七:西幸旧牌;案八——”他顿了顿,目光越过金门,看见殿角下那道长长的影,“案八——‘起驾赴黄泉’。”
陈宫挑眉:“这名,重了。”
“重,才有人记。”吕布淡淡,“许童死,死在‘假诏’,也死在‘急’。天下人看见刀落,要有人告诉他们刀为什么落——‘假皇诏巧言说董卓’,真国贼驾人心赴黄泉。今日死的是‘小贼’。大贼——我自有一程。”
他回到金门前,亲手把“案六”“案七”的匣悬挂在德阳殿下的案旁,又取出一块小木牌,在上面写下八个字,字未大,锋却利:“灯不藏雾,帛不藏令。”再落一行小字:“问己——当不当。”
钟在檐下风里微微轻响,像一口心钟。
——
傍晚,温侯府烛影摇。
张辽、高顺各自回报,更次已新排;梁习刻好的“急钟之制”第二面木简已挂上。
陈宫坐在窗下,指背敲着笛身,笑意淡淡:“今日之局,一假、一真、一死、一退。李儒的‘巧言’用了,董卓的‘烈性’露了,王司徒的‘家礼’稳了。暗棋一动——乾坤便定了一角。”
“定的不是人,是‘界’。”吕布把绢囊取出,木簪与系扣在灯下彼此相倚,光不耀,却暖。
他轻轻把簪尾点在案的角上,“叮”的一声极轻,像在水面落了一滴针,“再过三日,再鸣两次钟。一次告‘墨’,一次告‘路’。”
“然后呢?”陈宫问。
“然后,”吕布望向金门,“让人知道:假皇诏,走不到门;真国贼,起不了驾。”
他把簪收入囊,系紧系扣。
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城里的尘土气。“忍是刀鞘”的四字贴在心上,像一片薄薄的铁,镇住那一线火。
窗外,赤兔在厩里不紧不慢地踏步,鼻息如歌。
金门两侧的小钟在风里“当——”“当——”地响了两声,沉而稳,像在提醒整座城:钟在,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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