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徒自对廊而至,青盖如云,目光如水,落在吕布与赤兔之间,极轻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像只在他心里扣了一记节拍。
陈宫与张辽分立左右,梁习与诸金吾卫散布于廊与水榭之间,按《九禁》所设明暗哨位,各守其所。
钟鼓微作,董卓掀帘半角而出。今日他着宽袍,腰间挂玉,肥手拢袖,面上笑生得满,像一块油花密布的烤肉刚出炉。其后随出一列内侍,手托各色锦盒。
董卓目一转,落在赤兔上,笑意更浓:“好马!赤如丹霞,行如风火。温侯,朕——咳,本相有珍马一匹,今日以天下为证,赠你作金吾开骑!”
李儒适时抬声:“以马赐勇,以恩结心,以德服众。”声线柔软,像用锦把一块刀裹住。
吕布向前一步,拱身不拜:“受马,谢礼;受职,守法;受名,不受缚。”
董卓哈哈笑,笑声震得檐铃齐摇,众人却不易觉他笑意底下那一点细细的锋:“温侯言快!快人配快马。来——”
他一挥手,内侍抬着锦盒一一上前,首盒启,内中半符一对,纹饰虎头,齿吻相合,董卓指一指,“金门虎符,半在你,半在我。二盒启,琼环一对,佩之入殿;三盒启,金络一副,牵之为驾。温侯,皆可受。”
“金吾令只识黄绫与律法,不识旁符。”陈宫在身后低声提醒。
吕布闻而不动色,他上前,取环一,对符不伸手,只拣那一副马络,提在掌中,马络“铃”的一响,他掌心微紧,仿佛把一缕无形的线也握住了。
他拱手:“虎符留相国,环佩随身,金络入厩。今日先请马自择人。”
“自择?”董卓挑眉,笑意不减,“好,叫它自己走。”
赤兔立于白沙边,风过鬃起,水中倒影像一团慢火。
吕布手未伸,马已自他身前绕半弧,鼻息在他肩侧停了一停,像认旧友。董卓的笑意又深了一层:“好,好!赤兔识主,温侯识趣!”
“趣不在马,在路。”吕布淡声,“马要走路,人给它路。”
他翻身上马,膝夹轻紧,赤兔已如红电入水畔,沿白沙而行。檐下铃声连连,水面被马影一剪,碎成无数朵细浪。
吕布不作夸技,只在亭前绕三匝,每匝到廊角必稍驻,驻的恰是各处明哨所在。此举不显,只让金吾卫心头暗稳——这主帅骑马也在“点人”。
三匝毕,吕布勒缰,赤兔前蹄轻扬又落,未惊一鸟,未破一盏。董卓拍掌大笑:“神骏!神人!——来,设乐!”
“设乐”二字一落,凤仪亭檐下丝竹并起。鼓不大,笛不尖,琴箜篌相和,一种柔和而缠绵的调子从水面往上升,像雾慢慢攀上亭梁。
钟磬间,又有一缕女子的清唱,从远处回廊上徐徐而来;先不见人,只闻声,声如春水初解,又似秋风先起,未到席前,已绕过诸人的心尖。
陈宫眸光一凝:“风来了。”
王司徒微举手,袖中轻轻一点。回廊转角,一行舞伎与乐工缓缓至前,领头者步履轻,是个披绛纱的女子,腰如柳,步如鹅。
随着丝绸轻抖,她抬头的一瞬,檐下的铃像被风撩了一下——貂蝉。她今日妆不艳,唇不重,只在鬓边插了一枚极不起眼的木簪,簪尾磨得润,像是被人常常握在手里。
她目光从人群上空一掠,落在吕布肩侧,未停,又像什么也没看见,转向董卓所坐之侧,盈盈一拜。
董卓眼里肉光一涌,笑得像油花噗地开了一朵:“好,好!王司徒义女,琴艺冠京师,今日为金吾一奏,何等风雅!”他侧首吩咐,“赐坐。”
貂蝉不坐。她抱琴而立,十指轻轻一落,琴声如水,绕亭三转。
她开口,唱的是《离歌》,不是坊间俗曲的那种离歌,而是太常旧谱里的一阙古调:起句“山有木兮木有枝”,不言离,先言相合;转句“心悦君兮君不知”,不骂人,先自怜。
她唱到“君不知”三字,微微抬眼,目光似经由水面折了一折,落在吕布胸前的那处不起眼的褶里,仿佛看见了木簪的影。
她的嗓子里却忽然藏了针,针不刺人,只刺风,“不知”里含了一线怨,怨不重,却足够让风去传。
亭下有人低声道:“怨谁?”另一个答:“怨奉先。”第三个笑:“怨得好,怨他不近女色,怨他冷如金门。”
风便这样被话引着走了。
李儒垂首,掩去嘴角极淡的笑。
吕布坐在赤兔背上,背直如标枪。
他不看貂蝉,却听得出她每一指下的轻重:第一重给董卓,看似柔顺;第二重给王司徒,是礼;第三重给自己——给他。
她在第三重的尾音里藏了一个极小的转折,那转折像她昨夜用短刀挑过并州系扣的那一下,轻而狠,挑开了他胸口那一层最薄的皮。
“忍,是刀鞘。”陈宫的声音在他身侧极轻极轻地响了一下。
吕布吐出一口气,像把胸臆里的火按回去。
他抬手,从鞍前解下那根已经系紧的并州系扣,把它系在赤兔颈下,系结紧紧贴在马胸口,像把自己的心从喉咙口挪回胸腔。赤兔一抖鬃,鼻息里忽然多了一丝安定,像也被那结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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