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寺狱的“霉变中毒”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虽在底层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和议论,但在皇宫高层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却诡异地迅速平息下去。羽林卫接管了北寺狱的看守,几名“渎职”的狱吏被严惩,一切似乎又恢复了“秩序”。
然而,暗流却奔涌得更加湍急。
南宫,天禄阁。
此地再次成为了风暴眼中那奇异而宁静的核心。窗外天色依旧阴沉,书卷的墨香与防蛀药草的气息混合,弥漫在空气里,压过了窗外飘来的淡淡土腥味。巨大的书架投下沉默的阴影,仿佛无数历史的见证者,在无声地注视着当下正在发生的一切。
刘宏与卢植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紫檀木案几上,并非经史子集,而是堆积如小山般的简牍和帛书。这些,正是通过张让、李信以及卢植自身渠道,多方搜集而来的、弹劾曹节、王甫、赵忠等宦官及其党羽的奏疏、密报、证词——亦即所谓的“劾状”。
这些文书来源繁杂,时间跨度甚大,内容包罗万象:从贪墨宫帑、卖官鬻爵,到构陷大臣、滥用私刑,再到如今的武库劣刀、北寺狱投毒未遂…每一条,每一款,都触目惊心,足以定下大辟之罪。
然而,它们此刻的状态,却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杂乱无章地堆砌在一起。
“陛下,”卢植指着那堆文书,眉头紧锁,花白的胡须因忧心而微微颤动,“罪证虽多,却如乱丝缠结,时序交错,事由混杂。若以此直接上呈朝议,恐效果不彰,反易被曹节等狡辩抵赖,断章取义,各个击破。且其中部分证据,来源…颇为隐秘,不宜公然展示。”
刘宏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记载着罪恶的文字,眼神冰冷而锐利。他深知,司法和政治斗争,不仅需要铁证,更需要策略和叙事的力量。如何将这些碎片化的罪证,编织成一张逻辑严密、无可辩驳、且能最大程度引发公愤和支持的天罗地网,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
“卢卿所言极是。”刘宏的声音沉稳,“故朕需卢卿发挥当年主持修订《汉纪》、秉笔直书之才,将这些劾状,重新编纂。”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堆散乱的文书上:“不是篡改内容,而是调整其顺序,梳理其逻辑,强化其因果。朕要的,不是一堆零散的罪状,而是一份能让人一目了然、触目惊心、读之便觉此獠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正国法的——滔天罪案总录!”
卢植闻言,精神一振,眼中闪烁出学者面对重大课题时的专注光芒,更闪烁着老臣为国除奸的决然:“臣明白陛下之意!请陛下示下,该如何编纂?”
刘宏沉吟片刻,眸中精光流转,显然早已深思熟虑:
“其一,以事为经,以时为纬。不必完全按时间顺序,而应按罪行性质,分门别类:贪渎一类,构陷一类,乱政一类,祸军一类…如此,方能显其恶行累累,非偶发之过,而是系统性为恶!”
“其二,由浅入深,由表及里。不必一开始便抛出武库、北寺狱这等核心大案。可先从那些证据确凿、但看似‘微不足道’的贪墨小事入手,如克扣宫人用度、强占民田等,显其贪婪本性;再逐步升级到卖官鬻爵、结交藩王,显其动摇国本;最后,再图穷匕见,抛出武库劣刀、意图毒杀囚犯灭口这等直接关乎社稷安危、军队稳定、司法公正的惊天重罪!如此层层递进,方能令人愈发心惊,最终之结论便如水到渠成,不容置疑!”
“其三,突出重点,详略得当。对于核心大案,如武库之事,要将其前因(赵忠贪墨)、后果(军备受损、边关隐患)、证据(劣刀、账册、证人)紧密串联,形成完整链条。对于曹节、王甫等元恶,其罪状要置于最显要位置,笔墨尤重。而对于那些被胁迫、被裹挟的次要党羽,其罪状可稍略,或可暗示其有戴罪立功之可能,以此分化瓦解,避免其铁板一块,负隅顽抗。”
“其四,”刘宏压低了声音,目光更加深邃,“在叙述之间,可稍加引导之语,不必明言,但要点出此类行径之后果——非止于贪财好利,实乃蠹国害民,动摇国本,使忠良扼腕,将士寒心,天下离心!要将彼等之罪,与社稷安危、陛下威望直接挂钩!”
卢植听得心潮澎湃,又冷汗微沁。陛下此举,不仅是编纂罪状,更是在构建一场舆论审判的框架!其心思之缜密,对人心把握之精准,远超他的想象。这绝非一个深宫少年所能具备的见识,仿佛…仿佛有一位精通权谋术数的巨擘在背后指点一般。
但他来不及深思,立刻躬身道:“陛下圣虑深远,臣茅塞顿开!臣必竭尽所能,依此纲领,重整劾状!务使其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读之令人发指,思之令人震恐!”
“好!”刘宏点头,“此事需绝对机密,便在此阁中进行。所需文书档案,朕会让李信调取。时间紧迫,朕予你三日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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