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西市的喧嚣,似乎永远与坐落在城东一隅的将作大匠官署格格不入。然而今日,这座平日里弥漫着木料、金属和烟火气息的官署,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署衙最深处的实验工坊内,炭火在巨大的坩埚下熊熊燃烧,映照着陈墨那张被烟火熏得有些发黑、却异常专注的面庞。他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陶钳,从坩埚中夹起一小块炽热、呈现奇异暗红色的金属溶液,准备倒入一个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石范之中。
就在这时,工坊那厚重的木门被轻轻叩响,随即推开。一身素色锦袍,风尘仆仆却依旧保持着商贾特有精明的糜竺,微笑着走了进来,他身后两名随从抬着一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
“陈大匠,冒昧打扰了。”糜竺拱手行礼,态度谦和,丝毫没有因皇帝宠信而倨傲。他知道,眼前这位沉默寡言、整日与金石打交道的“匠痴”,才是陛下诸多奇思妙想能否落地的关键。
陈墨动作一顿,将金属溶液稳妥地倒入石范,发出一阵轻微的“滋滋”声,白烟升腾。他放下陶钳,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手和脸,这才转过身,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略显生硬的笑意:“糜令君,何事?”他的话语向来简洁。
糜竺也不绕弯子,示意随从将木箱放在一旁干净的条案上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一摞摞堆放整齐的、市面上流通的各种盐引、盐券,以及几大块颜色、质地各异的盐块,甚至还有一些明显是私铸的、粗糙的盐税印鉴。
“陈大匠请看,”糜竺拿起一块色泽青白、质地纯净的上好河东池盐,又拿起一块色泽灰黄、夹杂着沙砾的私盐,“官盐质优,然价格受制,私盐劣质,却因逃税而价廉,充斥市井,致使国库盐税年年亏空,去岁竟短少三成有余!陛下欲行新政,均输平准,皆需钱粮,这盐税,乃是重中之重。”
他又拿起几张不同地区发行的盐引,材质从粗糙麻纸到稍好皮纸不等,印鉴模糊,格式不一,甚至还有明显涂改的痕迹。“各地盐引制式混乱,防伪几近于无,奸商与贪官胥吏勾结,或伪造,或一引多用,或重复使用,漏洞百出。下官奉陛下之命,重整盐政,首要之事,便是革新这盐引!”
陈墨默默听着,走上前,拿起那些盐引和私盐印鉴,仔细摩挲、观察,甚至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微微蹙起。他是个技术官,对经济之道不甚了了,但他明白一件事:陛下要做的事,一定是重要的,而且眼前这些盐引,在他看来,确实做得“太糙了”。
“陛下之意是?”陈墨抬头看向糜竺。
糜竺目光炯炯:“请大匠助我,造一种无人能仿造、无人敢仿造的新式盐引!要兼顾耐用、易辨、难仿,还要能承载足够信息,便于核验、统计!”
陈墨陷入了沉思。他走到工坊一角,那里堆满了他这些年来的各种“奇巧”之作——改良的弩机零件、精密的漏刻模型、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水力鼓风机。他习惯于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寻找答案。
“纸。”陈墨忽然开口,“需特制之纸。寻常麻纸、皮纸易损易仿。”
“大匠可有想法?”
“可用楮皮、藤皮为主料,掺入少量青檀皮,增加韧性。”陈墨沉吟道,“或许……还可以在纸浆中加入某种特殊之物,使其对着光看时,能显现隐秘纹路。”他想起了曾经在打磨某些玉器时,看到的内部天然纹理。
“隐秘纹路?”糜竺眼睛一亮,“此计大妙!可称之为……‘水印’?”
陈墨点点头,继续道:“墨亦需特制。寻常烟墨易被刮擦、清洗。可尝试加入矿石粉末,或……某种金属细屑,使其附着牢固,且色泽独特。”
“还有印鉴!”糜竺补充道,“以往皆是整块雕刻,易于仿造。可否……将其分解?比如,盐引之上,需有户部或大司农之总印,有出产盐场之分印,有使用郡县之验印,甚至还有序列编号!每一环节,各执一印,互相核对,缺一不可!”
“编号……”陈墨走到他的工作台前,台上摆放着几个他正在调试的、用于给弩机部件打刻编码的小型钢戳和底座,“可用硬钢为模,冲压或戳印于纸券固定位置,深度、字形皆需统一,难以手工模仿。”
两人越说思路越清晰,一个融合了材料学、印刷术、密码学和标准化生产理念的新式盐引方案,逐渐在烟雾缭绕的工坊中成型。糜竺负责提出需求、设定规则、构想防伪逻辑;陈墨则负责将这些构想,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技术实现路径。这是商业智慧与工匠精神的首次深度碰撞。
接下来的日子,将作监的这间工坊几乎成了不夜之地。陈墨带着他手下最得力的几名工匠,开始了艰难的试制。
造纸坊里,工匠们按照陈墨的吩咐,反复调整着纸浆的配比,尝试了十几种不同的植物纤维,只为找到强度、韧度和适合形成“水印”的最佳平衡点。最终,他们发现将初步成型的湿纸坯放在雕刻有“官盐”篆字及龙纹暗花的铜网上压榨晾干,成功后对着光线,果然能看到清晰而独特的潜影图案!这“水印”技术,成了第一道难关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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