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沉稳而富有韵律的脚步声,打破了听雨轩的宁静。林晚夕立刻收敛心神,转身,垂眸,敛衽,朝着轩外小径的方向深深福礼下去,姿态恭谨无懈可击:“奴婢参见陛下。”
明黄色的龙纹袍角映入她低垂的视线。
萧承烨在她面前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立刻叫她起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低垂的颈项上,那里露出一小段细腻的肌肤,脆弱得仿佛一折即断。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搅动了整个朝堂的风云。
“起来吧。” 片刻,低沉的声音才响起。
“谢陛下。”林晚夕依言起身,依旧垂着眼睑,姿态恭顺。
“这园中的雨气,倒比御书房里那些熏人的墨臭和血腥气,要清爽些。”萧承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踱步到栏边,背对着她,望着那一池碧水,“杨文敬在太极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呕血昏厥,被抬了下去。”他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
林晚夕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问罪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声音保持平稳:“奴婢…听说了。陛下…圣体为重。” 她能说什么?劝慰?解释?在帝王的雷霆之怒面前,任何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萧承烨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脸上,锐利得似乎要穿透她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林尚宫,”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你献上此策时,可曾料到今日之局面?可曾料到,会有一位三朝老臣,因此在你朕面前,血溅金殿?”
来了!最直接、最锋利的诘问,带着血淋淋的残酷事实。
林晚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抬起头,迎上萧承烨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没有退缩,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平静。
“陛下,”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在滴答的雨声中响起,“奴婢献策之前,曾翻阅江南近二十年赋税实录、地方呈报,乃至民间私刻的田亩‘白册’。奴婢所见,非是杨尚书呕于金殿之血,而是江南无数升斗小民,因赋税不均、胥吏盘剥,卖儿鬻女、流离失所之血泪!奴婢所见,非是朝堂之上汹汹反对之声,而是国库日渐空虚、边关军饷告急、河道年久失修之危局!”
她顿了顿,目光毫不避让地直视着帝王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是压抑太久的悲愤,也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奴婢知道此策如利刃剜疮,必见血光。然奴婢更知,疮痈不剜,终将溃烂全身,噬心腐骨!杨尚书之血,是剜疮之痛。然此痛,比起江南积弊深重、终致民变烽烟、社稷倾颓之痛,孰轻孰重?陛下圣明,自有明断!”
她的话音落下,听雨轩内一片死寂。只有檐角的水滴,依旧不紧不慢地敲打着青石,嗒…嗒…嗒…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萧承烨定定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子,身形单薄,站在他面前甚至需要微微仰头,可那双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却锐利、坦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孤勇。她的话语,没有一句为自己辩解,却字字如刀,剖开了新政背后更触目惊心的现实——江南百姓的血泪,大胤江山的隐忧!这比杨文敬呕出的那口血,更沉,更重!
他沉默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她脸上反复描摹,审视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心虚,没有谄媚,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坦荡和固执。她将所有的责任和可能的后果都扛在了自己肩上,却又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这痛,必须承受!
良久,久到林晚夕几乎以为自己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终于触怒了天颜,准备承受雷霆之怒时,萧承烨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已没有了之前的冷厉,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剜疮之痛…”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目光从她脸上移开,重新投向烟波浩渺的池水,“朕只问你一句,若江南三州清丈田亩、推行新策,依你估算,一年之内,可增赋税几何?”
话题的陡然转折,让林晚夕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随即又因这至关重要的问题而重新提起。她心念电转,脑海中飞速掠过那些烂熟于胸的数据:隐匿田亩的规模、丁银摊入田亩后的计算、剔除中间盘剥后的直接收益……
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给出了那个反复推演过无数次的答案:“陛下,若新策推行无阻,清查彻底,仅江南三州,一年新增赋税,可抵……去岁整个国库岁入之三成!”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可抵国库岁入三成!
这七个字,如同七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萧承烨的心头!纵然他心志如铁,此刻也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几乎让他呼吸一窒!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再次死死锁住林晚夕,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此言当真?林晚夕,你可知道,君前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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