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敢以性命担保!”林晚夕再次深深福礼,声音坚定如磐石,“此乃奴婢依据现有田亩‘白册’与赋税黄册差额,反复推算所得。陛下若不信,待周总督清查田亩、登记造册之‘鱼鳞册’初成,户部自有核算,届时便知奴婢所言,是虚是实!” 她抬起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光芒,“奴婢只求陛下,顶住压力,予周总督便宜行事之权,莫使新策,半途而废!”
萧承烨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没有丝毫闪烁,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荡和对自己判断的绝对自信。可抵国库三成岁入!这个数字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瞬间压过了朝堂反对的喧嚣,压过了杨文敬呕血的惨烈!它像一道强光,穿透了眼前的迷雾,照亮了前方一条充满荆棘却也充满希望的道路!
他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捻动了一下拇指上冰冷的白玉扳指。一丝极细微的、近乎释然的情绪,终于冲破了眼底的寒冰。他并未立刻表态,只是深深看了林晚夕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震动,更有一种全新的、刮目相看的重量。
“你的命,”他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先给朕好好留着。新政成败,尚未可知。”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听雨轩。明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葱茏的花木小径尽头。
林晚夕维持着福礼的姿势,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直起身。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肌肤上,带来一阵凉意。她扶着冰冷的雕栏,指尖微微颤抖。刚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赌输了。然而,帝王最后那句话……她细细咀嚼着“好好留着”四个字,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下来,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
她赌赢了第一步。至少,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萧承烨顶住了朝堂的压力,没有动摇新政的决心,也没有迁怒于她。至于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林晚夕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重新变得冷冽而警惕。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 *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了下来。白日的喧嚣和惊心动魄似乎都被这浓重的黑暗吞噬殆尽。林晚夕回到自己位于宫苑深处、靠近藏书阁的居所。这是一处相对僻静的小院,只有两间厢房,院中植着几竿青竹,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
屋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暗淡,勉强照亮一隅。林晚夕没有唤宫人伺候,自己动手,将油灯放在窗边的书案上。她推开半扇窗户,让带着湿意的夜风吹进来,试图驱散心头的烦闷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窗外,竹影摇曳,如同幢幢鬼影。
案头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大胤会典》,翻开的书页停留在“户律·赋役”一章。白日里在听雨轩与帝王的对答,那惊心动魄的瞬间,还有杨文敬呕血的消息,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冰冷的文字,心绪却如窗外被风吹乱的竹影,纷乱难平。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肩。那里,衣衫之下,一道狰狞的旧伤疤在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这道疤,是她父亲林文渊当年被构陷、仓皇离京前夜,一名蒙面刺客留下的。那刺客身手诡谲,刀法刁钻,绝非寻常匪类。父亲拼死将她护在身下,才让她捡回一条命。那夜的血光、父亲的怒吼、母亲绝望的哭泣,还有那刺客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是她童年最深的梦魇。后来林家倾覆,这道伤疤就成了她身上唯一的、也是最痛的印记。她追查多年,线索却如断线风筝,只模糊指向了京中某个只手遮天的势力。
为何偏偏在此时想起旧事?是杨文敬的血刺激了她?还是这深宫之中,无处不在的危机感?
林晚夕猛地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从旧日的梦魇中挣脱出来。当务之急,是应对新政带来的反噬。柳相今日在朝堂上看似劝阻杨文敬,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加重“新政酷烈”的印象,其用心,昭然若揭。还有那些飞蝗般的奏章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
她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樟木箱子前,打开锁,从最底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匣子。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纸张泛黄、边缘磨损的旧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这是她父亲林文渊当年在江南任巡抚时,私下记录的一些关于地方豪强、田亩兼并、赋税流失的见闻和零散数据,虽不成系统,却是最真实的一手材料,被她冒险从抄家灭门的灾祸中保存了下来。
她翻开册子,借着昏暗的灯光,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带着父亲风骨的笔迹,试图从中寻找更多能支撑新政、预判风险的蛛丝马迹。父亲当年在江南,是否也曾想触碰这些积弊?是否也因此……才招致了后来的祸患?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让她指尖冰凉。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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