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疮痍的归途与沉睡的种子
巨灵磐狩,那承载了黑石部落万古罪孽与最终救赎的庞然存在,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缓缓沉入了地脉的最深处。它那山峦般的身躯消融于岩石与土壤之中,仿佛一滴水回归了无垠的大海。随着它的沉眠,神弃之地这片被诅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土地,其最后的、也是最狂暴的躁动,也随之彻底平息。
洞穴之内,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曾经浓郁得化不开、如同实质血浆般的血色雾气,此刻已烟消云散。那些在空中狂乱舞动、散发着暴戾与绝望气息的血色孢子,也已尽数坠落,化为地面上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尘埃。空气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混杂着腐臭与铁锈味的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初霁的清新,带着岩石本身的冷硬气息,以及一丝从地底深处透出的、仿佛新翻泥土般的芬芳。
洞穴中央,那颗搏动了千百年、如同邪恶心脏般的巨大肉瘤,此刻已然停止了跳动。它那湿滑、布满血管的表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糙、干涸,并迅速凝结成一层灰白色的、坚硬如花岗岩的石壳。它的形态,从一颗令人作呕的活体肿瘤,变成了一颗真正意义上的“山之心”,沉睡在这片罪与罚的终点,仿佛在为这片土地的未来,积蓄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地面上,巨灵磐狩留下的那个巨大掌印,深达数丈,边缘的岩石被高温与巨力熔化后又重新凝固,呈现出琉璃般的质感。这掌印如同大地上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以及一个时代的终结。
寂静笼罩了一切。
但这寂静,并非死寂。它不是那种生命灭绝后的虚无与冰冷,而是一种卸下了万古重负后的疲惫与安宁。仿佛一个背负了整座大山行走了千年的旅人,终于在某一个黄昏,将那沉重无比的负担卸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是灵魂得到洗涤后的澄澈,以及对未来的、既迷茫又充满一丝微光的期待。
阿树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巫医婆婆,交给一名伤势较轻、气息尚算平稳的年轻战士搀扶着。老人那张布满了岁月沟壑的脸上,此刻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灰败,双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她的灵魂之火,在阿树的感知中,就如同一盏在狂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烛火摇曳,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但万幸的是,那烛火终究还在燃烧,没有熄灭。性命,在付出了透支灵魂的惨痛代价后,总算暂时无忧了。
他转过身,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这片刚刚经历过神罚与神启的洞穴,最终落在了劫后余生的众人身上。
岩罡拄着他那柄巨大的、由某种巨兽腿骨打磨而成的骨刀,刀尖斜斜地指向地面,支撑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他仅剩的那只独眼中,情绪复杂得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有失去族人的悲痛,有力量耗尽后的疲惫,有诅咒解除后的如释重负,还有一种……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目标与敌人的茫然。他带来的黑石部落最精锐的战士,如今,能勉强站立的,只剩下两人。他们也都带着不轻的伤势,一个手臂上缠绕着渗血的绷带,另一个则靠在岩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洞穴外的情况尚不明朗,但那股如同附骨之疽、世世代代缠绕在黑石部落血脉深处的诅咒痛楚,确确实实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灵魂被从泥沼中拔出来清洗干净般的轻松感。那种感觉,就像一直压在肩头、压得人直不起腰的大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骤然移开。整个身体,乃至整个灵魂,都感到一阵轻飘飘的失重。
“首领……我们……我们真的……”一名战士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似乎想问“我们真的自由了吗”,却又害怕这只是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境。
岩罡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他闭上独眼,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不再带有血腥与腐臭,只有岩石的冰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新。这股气息涌入肺腑,仿佛在洗涤着他五脏六腑中积攒了数十年的污秽。他再次睁开眼,声音不大,却如同磐石落地,铿锵有力,砸在每个人的心间,带来了最真实的确认感。
“诅咒,破了。”
这三个字,仿佛拥有着某种魔力。
希望,在这一刻,才真正拥有了沉甸甸的分量。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不再是巫医婆婆口中遥远的预言,不再是绝望中的一点微光。它是真实的,是可触摸的,是能够通过呼吸感受到的。这沉甸甸的希望,压在了幸存者们的心头,让他们几乎要流下泪来。
“离开这里。”阿树开口,声音因力量的巨大消耗和先前精神的高度紧张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此地不宜久留。巨灵沉眠,此地的能量场正在发生剧烈变化,可能会引来其他……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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