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村高中的秋风裹着桂子香，裹挟着山间特有的潮湿气息，却吹不散李晓聪校服领口经年累月的霉味。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肘部和膝盖处打着整齐的补丁，是王婶熬了好几个夜晚，用旧被面细细缝补的。此刻，他攥着被汗水洇湿的成绩单，指甲几乎要戳破那张泛黄的牛皮纸。操场边的老槐树下，斑驳树影在他脸上摇晃，英语试卷上 37 分的刺目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心头。明明数理化都能轻松名列前茅，那些复杂的公式定理在他脑海中条理清晰，可英语却成了他难以跨越的鸿沟，那些弯弯绕绕的单词和语法，在他眼中比天书还难懂。
“哟，这不是理科小天才吗？” 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嗤笑，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李晓聪回头，只见同班的赵虎带着几个男生围了过来。赵虎故意晃了晃自己 89 分的英语试卷，那张试卷崭新平整，与李晓聪手中皱巴巴的卷子形成鲜明对比。“听说你连 26 个字母都背不利索？这高中英语，怕是比登天还难吧？” 几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李晓聪脸上。赵虎还故意凑近，身上劣质香水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就你这英语水平，以后怕是连封信都写不明白，还想走出这山沟沟？”
李晓聪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骨节泛白，三年前在申城纸醉金迷的生活里，他早把这种挑衅者揍得满地找牙。可此刻，他想起王伯常说的 “忍一时风平浪静”，想起刚到清平村时因打架被王伯训诫的场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生生将怒火咽了回去。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要凝固时，一阵清脆的铃声如同一道曙光，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紧张。
“预备铃响了，还不回教室？” 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晓聪抬头，只见扎着麻花辫的小美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不远处，蓝白相间的校服被风吹得轻轻鼓起，像一朵盛开的玉兰。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梢系着的红色头绳鲜艳夺目。她的目光扫过李晓聪攥紧的拳头，又落在赵虎嚣张的脸上，柳眉微微一蹙，杏眼闪过一丝不悦：“赵虎，你英语作业本又没交，是不是想让张老师放学后单独‘辅导’？” 说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作业本，上面 “优秀作业” 的红章格外醒目。
赵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霜打的茄子，嘟囔着 “多管闲事”，带着人灰溜溜地跑开。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瞪一眼李晓聪，眼神里满是不甘。小美这才走到李晓聪身边，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桂花香，清新宜人，让李晓聪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 他生怕自己身上的汗味熏到对方。“你怎么了？看你心情不太好。” 小美的声音像山涧清泉，轻轻漫过李晓聪紧绷的心弦，她蹲下身子，关切地看着李晓聪，眼神清澈明亮。
李晓聪的耳朵根瞬间红透，他慌乱地把成绩单往背后藏，却不小心扯破了边角。“没…… 没事。” 他结结巴巴地说，脚趾在打着补丁的布鞋里不安地扭动，“就是英语太差了，那些单词和语法，我怎么都记不住。” 说完这话，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在数理化上自信满满，可在英语面前，却像个无助的孩子。想起课堂上因为单词拼写错误被老师批评，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脸的场景，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小美却笑了，两个浅浅的酒窝盛满笑意，从帆布书包里掏出一块手帕，那上面绣着的并蒂莲栩栩如生，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她轻轻擦去李晓聪掌心渗出的血珠，温柔地说：“我就知道。上周听写，你把‘apple’写成了‘aple’，还少画了个‘p’呢。” 她的语气带着调侃，却没有一丝嘲讽，反而让人感到亲切。
李晓聪的脸 “腾” 地一下烧到了耳根，他突然想起那天在课堂上，自己因为单词拼写错误，被老师点名时的窘迫模样。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他羞得无地自容时，小美变魔术似的摸出个铁皮青蛙玩具，那玩具虽然有些旧了，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精致。“诺，这是我爸从镇上带回来的。” 她轻轻一按，青蛙就在地上蹦跶起来，“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你每记住十个单词，我就送你一个小玩意儿。”
从那天起，课间的教室角落成了两人的专属小天地。阳光透过斑驳的木窗，洒在课桌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小美用树枝在课桌上画四线三格，耐心地教李晓聪书写字母。“你看，‘family’这个单词，可以拆成‘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 她的指尖划过李晓聪写歪的字母，“这样是不是就好记多了？” 李晓聪盯着她认真讲解的侧脸，突然发现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粉笔灰，在阳光下像星星一样闪烁。她讲解时专注的神情，让李晓聪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原本枯燥的单词似乎也变得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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