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岭的雾在寅时三刻突然变浓,陈十三握着雷劫令?二的手刚踏上青石板,就看见十九座新坟前立着块三丈高的石碑,碑面映着晨光,竟像面染血的镜子。九叔的三清铃在掌心震出裂纹,道袍下的圣女殿徽记突然发烫。
"是雷劫碑。" 九叔的声音比雾还冷,"记载宿主十八劫的天罚碑,每道劫数的死法,都是阴司提前刻好的剧本。"
十三的瞳孔骤缩,碑上第十九道劫数的图案是把断剑劈向心口,而第十三劫 "刀劫" 的图案,分明是父亲的杀猪刀捅进凡胎。更刺眼的是,每道劫数旁都刻着 "必见至亲血",第十三劫的血槽里,刻着 "陈老栓" 三个字。
"爹?" 十三的声音卡在喉间,看见雾中有个佝偻的身影跪在碑前,腕上的红痕在晨露中格外刺眼 —— 是陈老栓。
"十三,九叔......" 陈老栓的声音带着哭腔,杀猪刀横在碑前,刀刃映着他半张妖化的脸,"二十年前,我在茅山脚下杀了三个雷门弟子...... 他们要抢青岚的断剑,要烧了襁褓里的你......"
九叔的铜钱剑 "当啷" 落地,剑穗上的雷母玉佩发出哀鸣:"其中一个,是我最小的师弟...... 他腕上的红绳,和你现在的一模一样。"
十三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雷劫令?二在掌心发烫,映出碑角的小字:"若宿主拒劫,替劫者必遭天罚"。他突然想起父亲日益严重的妖化,想起屠房暗格的替劫针,原来每用牲畜替劫,都是在加速自身的天罚。
"老哥哥,你......" 九叔的声音发颤,"当年我以为你是偷了封魂石就走,没想到......"
"我没得选!" 陈老栓突然嘶吼,指甲抠进碑面,"雷门弟子说青岚是妖胎之母,要连坐杀你。我躲在树后听了三天三夜,看着他们用斩劫剑劈向产房......" 他指向雷劫碑,"第十三劫的刀劫,本是你该受的,我用杀猪刀换了你的命......"
十三望着碑上的杀猪刀图案,突然想起五岁那年深夜,父亲抱着他躲在土地庙,屠刀上的血还没干。原来那些年的 "杀年猪",不仅是替劫,更是在替他担下本该属于他的劫数血债。
"所以你手上的人命,都是为了我?" 十三的声音发颤,"李半仙的死,王员外的金条,老张的纸扎...... 都是你在替我挡劫?"
陈老栓低头,腕上的红痕已蔓延至心口:"雷劫碑上说 ' 每劫必见至亲血 ',我怕你见血,就自己做了那个至亲......" 他突然笑了,笑得咳出黑血,"现在好了,阴司要收债,雷劫碑显形,该让你知道爹是个杀人犯了。"
九叔突然捡起铜钱剑,剑尖指向碑角的小字:"老哥哥,你用牲畜替劫,就是在钻天罚的空子。可阴司不会让宿主干干净净历劫,你每拖一劫,妖化就重三分......"
十三握紧雷劫令?二,发现令牌表面浮现出父亲杀牲灵的画面:每到冬至,父亲跪在牲灵圈前,刀刃落下时,自己的血滴进陶罐。原来那些替劫针上的血,不只是牲灵的,还有父亲的。
"十三," 陈老栓突然磕头,额头撞在碑面上,"爹知道你怨我,可当年在产房,青岚的血把产床都浸透了,你不哭不闹,眉心的胎记比血还红...... 我就是个杀猪的,不懂神啊劫啊的,只知道不能让你刚睁眼就死......"
十三的视线模糊了,想起河神庙母亲的残魂,想起屠房暗格的替劫符,终于明白,父亲的每道伤疤,都是替他挨的劫数刀。他突然指向雷劫碑:"九叔,这碑上的劫数,真的不能改吗?"
九叔摇头,道袍下的圣女殿徽记碎成两半:"雷劫碑是雷神殿的天命书,可你娘用断剑劈了分劫碑,把十九道雷劫劈成了神凡两半......" 他指向陈老栓,"你爹用凡身接了一半,你用神血接了一半,现在雷劫碑显形,是阴司在逼你做选择。"
更夫的梆子声在岭下响起,这次是压抑的十三响。十三看见雷劫碑突然流血,第十三劫的杀猪刀图案上,血珠汇聚成 "陈老栓" 的雷文。他突然想起土地庙的雷劫令预演,第十八劫举刀的父亲,刀刃上的血不是他的,是阴司的天罚。
"十三哥!" 虎娃的呼喊从岭下传来,"村口老槐树又挂纸人了,这次胸口写着九叔的名字!"
九叔的三清铃疯狂鸣响,指向雷劫碑:"老哥哥,你当年杀的三个雷门弟子,阴司把他们炼成了劫煞,现在要借纸人索命......"
陈老栓突然站起身,鳞甲覆盖的手按在雷劫碑上:"九叔,带十三走,我留下挡劫煞......" 他望向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雷劫碑角落的小字,你看见了吧?' 若宿主拒劫,替劫者必遭天罚 '...... 爹早就该遭这天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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