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立威的雷霆余波,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轻易消散,反而如同凛冬时节渗入骨髓的寒意,持续吹拂着长安宫阙的每一个角落,浸润着每一位官员的心神。往日里或许还敢有些许交头接耳、眼神交流的紫宸殿,如今变得如同冰封的湖面,肃穆而沉寂。每位臣工都谨言慎行,步履间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奏对时字斟句酌,生怕一丝一毫的差池,便会招致那御座之上深不可测的帝王之怒。那日的罢黜与廷杖,已然清晰地刻印在所有人心头:如今的陛下,已非昔日那位可被轻易揣度、甚至偶尔可以被臣下意见所左右的宽容君主。他变得更加深沉,更加莫测,其意志如同天道般不容置疑,其手段则混合着帝王的权术与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冷酷。
然而,端坐于九重丹陛之上的李渊,其思虑却远不止于朝堂之上的权柄制衡。融合龙魂之后,他的视野仿佛被强行拔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能“看到”的,不仅仅是朝臣们战战兢兢的表象,更能模糊地“感知”到,在这巍峨宫殿之外,那广袤帝国疆土之上,气息的驳杂与微弱。那是亿兆黎民汇聚而成的生息,其中大多是一种疲惫、茫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与穷困。前隋末年的战乱烽火,虽已平息数载,但留下的创伤远未愈合。户口锐减,田地荒芜,水利失修,许多地方依旧是百里无人烟,饿殍虽不常见,但面有菜色、衣不蔽体者仍为数不少。帝国的根基,远未看上去那般稳固。
武力与权术,可以如同利斧般扫清眼前的障碍,镇压一切敢于露头的反对声音,但这绝非长治久安之道。若要大唐这艘巨轮真正行稳致远,若要支撑起他心中那超越凡俗、甚至隐隐指向仙神的庞大抱负,必须要有坚实无比、深厚绵长的根基。这根基,不在于多少精兵强将,也不在于多少奇谋妙策,而在于那看似卑微、却汇聚成海的民生,在于那维系国家运转的赋税,更在于那遍布天下、面朝黄土背朝天、提供了这一切的亿万黎民。
数日后,在一次气氛依旧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的常朝之上。当几件关于漕运调度、地方官员考核的日常政务按部就班地处理完毕后,李渊并未像往常一样宣布退朝,而是将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鸦雀无声的群臣,最终落在了尚书右仆射裴寂的身上。那目光沉静,却带着千钧之重。
“裴卿。”
“臣在。”裴寂立刻应声出列,躬身行礼,姿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深刻体会到,经过上次朝会那场毫不留情的风暴,皇帝的权威已然不容任何形式的挑战与试探。自己这位看似地位尊崇的“老臣”,实则更需如履薄冰,步步小心。
“朕近日详阅户部与司农寺所呈之天下籍册,细察田亩、人丁、仓廪、赋税之数,感触颇深,夜不能寐。”李渊的声音平稳地响起,不高,却如同沉厚的钟声,清晰地传入每个竖耳倾听的臣子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前隋炀帝无道,穷兵黩武,滥用民力,致使海内沸腾,烽火连年,天下板荡,元气大伤。我大唐虽承天命,拨乱反正,廓清寰宇,然至今已数载,民生依旧艰难,田野未尽垦复,府库未见充盈,此绝非社稷之福,更非长治久安之道!”
众臣闻言,心中皆是一凛,旋即又是一动。陛下终于要将目光从内部的倾轧清洗,转向夯实国本的内政了!只是不知,这位手段酷烈、心思深沉的陛下,面对这积重难返的民生经济,又会拿出怎样石破天惊的方略?
“民为国本,食为民天。朝廷之威,源于兵甲,朝廷之富,源于赋税,而兵甲赋税之源,皆系于农!”李渊的声音陡然提升了几分,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前隋旧制,早已崩坏殆尽,弊端丛生,难以沿用。朕意已决,当革除积弊,创立新制!以均田之法安顿百姓,以租庸之制富足国家,强我大唐万世不移之根基!”
“均田”、“租庸”,这两个并非完全陌生的词从皇帝口中清晰吐出时,许多精通政务、熟知历史的大臣眼中顿时闪过惊疑与思索的精光。这并非陛下凭空创造的概念,北魏孝文帝、北周武帝乃至隋文帝早期,都曾不同程度地推行过类似的土地与赋役制度,初期确曾起到强盛国力的作用,但最终都难以逃脱被土地兼并、吏治腐败、贵族特权所侵蚀而逐渐败坏的命运。陛下在此刻朝局初定、内外压力并未完全消除之时,重提并意图强化此制,意欲何为?又能有何不同?
“着尚书省,会同户部、工部、及中书、门下两省官员,即日着手,草拟新政之详细条陈。”李渊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达了命令,语气不容置疑,“新制之要旨核心,朕有数点,尔等需仔细参详,务必融入其中,不得有误。”
他略作停顿,仿佛在整理脑海中那经过龙魂之力加持而变得异常清晰缜密的思路,随后条分缕析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同凿刻般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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