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南岸,龙尾陂。
深秋的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即将燃尽的火球,挣扎着将最后的余晖泼洒向大地,将渭水宽阔的河面染成一片跳跃的、破碎的金色鳞甲,也将两岸黑压压的军阵勾勒出冰冷而肃杀的轮廓。时间在对峙中缓慢而粘稠地流淌,每一息都如同逐渐绷紧至极限的弓弦,发出令人心悸的微鸣。唐军依旧卖力地鼓噪着,箭矢零星地对射,划破空气发出短促的尖啸,骑兵依旧沿河奔驰,刻意扬起经久不散的漫天尘土,竭力维持着进攻的假象。而对岸的突厥军,在阿史那社尔严令之下,虽坚守阵地,箭矢还击不断,但那种日益增长的疑虑、焦躁和不安的气氛,却如同无声的瘟疫,不可抑制地在数万大军中蔓延开来,许多士兵的眼神已不再坚定,而是充满了游移和恐惧。
罗艺立马于阵前,花白的须发上沾满了尘土,目光如同最警惕的老狼,不断在西北方向和对岸敌军之间急速逡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阿史那社尔的犹豫正在持续,这种不战不和的僵持对他而言是成功的,但这种脆弱的平衡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对面的敌人不是傻子,一旦对方指挥官下定决心,不惜代价派出死士强渡试探,或者从上下游远处找到渡口迂回包抄,己方这区区一万五千人,很快就会原形毕露,届时,所有的谋划都将功亏一篑!
就在他心中暗自焦急,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内心不断计算着陛下那边主力决战可能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奠定胜局之时。
一名被派往西北方向、负责潜伏靠近主战场、用生命监听动静的斥候,如同彻底豁出性命般,伏在马背上,打马狂奔而回!他甚至等不及战马完全停稳,也顾不上什么军礼,便在阵中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激动地嘶声大喊起来,声音因极度的兴奋、恐惧和长途狂奔而完全嘶哑变形,却如同惊雷般砸在每一个竖起耳朵的唐军士卒心上:
“赢了!赢了!陛下……陛下那边……大胜!颉利……颉利败了!全线溃退!溃不成军!狼旗……狼旗都倒了!”
虽然距离尚远,细节模糊,但这断断续续、却蕴含了惊天信息的呐喊,如同将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之中,瞬间在整个唐军阵中炸开,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反应!
“什么?陛下赢了?!真的赢了?!”
“颉利溃败了!二十万胡虏啊!天佑大唐!”
“陛下神威!陛下万岁!万岁!”
短暂的、难以置信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然爆发般的狂喜欢呼!所有的疲惫、紧张、伪装出来的强势,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梦寐以求的巨大喜讯冲刷得一干二净!将士们情不自禁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用力跺着脚,用已经喊得沙哑的嗓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许多人甚至激动得与身旁的袍泽紧紧拥抱,热泪盈眶!胜利的消息,比任何犒赏更能激励军心!
罗艺先是一愣,心脏猛地一跳,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感瞬间冲遍四肢百骸,但他毕竟是历经无数血火的老将,深知此刻绝不能乐极生悲。他强行压下几乎要溢出胸膛的激动,脸色一肃,厉声喝道:“肃静!全都给老子闭嘴!保持阵型!握紧你们的兵器!小心敌军狗急跳墙!胜负尚未最终定论!”
他的目光如同电射般猛地转向对岸。果然,唐军这突如其来的、发自内心的狂喜欢呼和士气肉眼可见的爆棚,虽然隔着河水,听不清具体喊什么,但那种几乎要沸腾起来的狂喜情绪是根本无法伪装的。对岸的突厥军阵立刻出现了一阵明显的、无法抑制的骚动!士兵们惊慌地互相张望,交头接耳,军官们惊疑不定地极力呵斥,却难以压制迅速蔓延开的不安与猜测。一种“可汗可能出事了”的恐怖流言,如同致命的野火,瞬间在他们之中流传开来,军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动摇!
下游阿史那社尔的本阵也显然注意到了上游唐军这极不寻常的异常动向和震天的欢呼声。数骑背插令旗的快马立刻如同离弦之箭,飞快地离开本阵,向上游前线疾驰而来,显然是阿史那社尔派来查探究竟的心腹。
机会!千载难逢的、一击定乾坤的机会!
罗艺脑中灵光如同闪电般划过,一个大胆至极、疯狂无比、却又极具诱惑力的念头瞬间形成!
他猛地一磕马腹,战马吃痛嘶鸣着冲出本阵,直奔河岸一处稍高的土坎。罗艺勒马而立,运足丹田中气,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朝着对岸厉声长啸,声音如同荒野孤狼的咆哮,又如同霹雳炸响,竟然短暂地压过了渭水哗哗的流淌声:
“呔!对面的突厥蛮子听真!尔等可汗颉利,已被我大唐皇帝陛下于邠州城下御驾亲破!二十万大军土崩瓦解,尸横遍野!金狼头纛已然易主!颉利匹夫丢盔弃甲,仓皇北窜,如同丧家之犬!尔等孤军深入,后路已断,已是瓮中之鳖,覆灭在即!此时不降,更待何时?!难道要给你们那无能的可汗陪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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