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把自己关在屋里,从早到晚抱着酒坛。
桌上、地上扔着七八个空坛子,都是他一天之内喝光的。
杨秀芹来送过三次饭,他一口没动,只是盯着墙上那幅歪歪扭扭的“忠义”二字发呆。
他想起来这个世界前,身边的穷苦人不是做了打工牛马就是做了夜场鸡鸭,专供老爷们血食。真他娘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辈子李云龙憋了一口气,反了!
大丈夫不做则已,做则抛头颅洒热血!
王二柱揣着块冷硬的窝头,在李云龙门口转悠了三圈。
屋里的酒气顺着门缝往外钻,混着窗台上那盆野菊花的清苦,在秋老虎肆虐的午后透着股说不出的闷。
王二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终于还是抬手叩了叩门板:“寨主,该巡山了。”
屋里半天没动静,只有坛子滚动的哗啦声。
王二柱正要再喊,门板“吱呀”一声开了,李云龙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眼窝陷得像两口枯井,下巴上的胡茬支棱着,倒比腰间那杆老猎枪的枪管还扎人。
“巡个屁。”
李云龙嘟囔着,却还是转身抄起墙角的猎枪——那是杆用了十年的单管猎枪,枪管上的烤蓝早就磨没了,枪托被手汗浸得油光发亮。
两人一前一后往寨墙走,石板路上的青苔被晒干成了灰绿色。
王二柱踩着李云龙的影子,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寨主,后山的了望哨该换岗了,贺健他媳妇昨天生了个小子,弟兄们想凑点红鸡蛋……”
“让账房支二十块大洋送去。”李云龙头也不回,目光扫过寨墙垛口——那里原本架着三挺机枪,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铁架,风一吹呜呜作响,像谁在哭。
此时,李云龙抬眼望向N昌的方向,嘴角抿了抿,心里头忽然敞亮了——之前的纠结、憋着的火气,好像都顺着这股子念想散了。值了,都值了。
“大爷?”王二柱忽然低喊一声。
李云龙猛地回头,就见李老栓拄着根枣木拐杖,正站在石阶下喘粗气。
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短褂,裤脚还沾着山道上的泥,显然是从山下村里一路爬上来的。
“你个小兔崽子,”李老栓抬起拐杖往地上顿了顿,“把弟兄们豁出去就完了?自个儿关屋里灌猫尿,像个爷们吗?”
李云龙捏紧了猎枪背带,“爹,您来干啥?”
“我再不来,你就得把自个儿喝死在这寨子里!”李老栓往石阶上挪了两步,比划着膝盖的位置,“你二堂哥是疯是傻,爹比你清楚。当年他领着佃户抗租,被地主家的狗腿子打断三根肋骨,躺炕上还喊‘天总会亮’,那时候你才这么高——”
李云龙喉结滚了滚,把猎枪往肩上一扛,转身就往寨门走。“他那是找死。”
“找死也比窝着强!”李老栓在他身后喊,“你娘死那年,官府征粮把最后一把米都抄走了,是你二堂哥把他教书先生的月钱分了咱一半。你以为他现在干的是啥?是让咱穷人能在冬天吃上口热乎饭,死了能有块埋骨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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