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儿还有!”赵二的声音从半塌的墙后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正用手扒着碎瓦,指甲缝里塞满了泥,怀里却抱着好几卷竹简,竹绳虽断了,竹片却大多完好,上面的墨迹像活的一样,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您看,是《岁星考》那卷!”
尹喜接过竹简,指尖抚过竹片上的纹路,那些被岁月磨出的细痕里还沾着泥,他却舍不得擦,只轻轻吹了吹。《岁星考》记的是近十年的岁星轨迹,哪年在哪个方位,对应着庄稼的收成,是春耕秋收的依据,比粮食还金贵。他数了数,竟有二十多片,虽不全,却都是核心的内容,其中一片上还留着他去年冬天的批注:“岁星偏南,来年麦收当增两成”。
周围的百姓渐渐围过来,有人捧着刚捡的瓦片,有人手里还攥着半截木梳,见了竹简都啧啧称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合十念道:“是星录有灵啊!知道咱还等着它指路呢!”旁边的妇人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先生当年编这书时,就说要留给子孙看,果然老天爷都舍不得让它埋了。”
日头升到头顶时,东巷已清出条丈宽的路。路面上铺着平整的石板,是士兵们从废墟里一块块挑出来的,虽有裂缝,却稳稳当当。能看见巷尾那棵老槐树——树干裂了道半尺宽的缝,却还活着,枝头冒出几点新绿,像缀着的翡翠。张诚让人在路边摆了排陶罐,是从粮仓找的空粮罐,每个罐口都盖着干净的麻布,里面是清理出的骸骨。陶罐旁插着木牌,用炭笔写着“无名氏之位”,字虽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透着郑重。
“歇晌了!”尹喜对着众人喊,声音穿过废墟的烟尘,带着暖意。校场的方向飘来粥香,是伙夫用新借的粟米煮的,还掺了些野菜,绿莹莹浮在粥面上,勾得人肚子“咕咕”叫。“下午先清西厢房,那儿原是存书的地方,多留意纸片竹片。”
众人往校场走时,尹喜又回头望了眼角宿。那两颗星已升到天中,光芒亮得像两颗青玉,照得东方的天空一片清明。他把怀里的竹简抱得更紧了,竹片上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阳光下闪着光。废墟虽满目疮痍,断壁残垣间还能看见凝固的血痕,可路边的野草在发芽,孩子们在校场边缘追逐,手里举着捡来的彩色石子,笑声像银铃一样脆。
王大锤的风箱又“呼嗒呼嗒”响了起来,混着远处的咳嗽声、妇人的絮语声、孩子的笑声,在午后的阳光里织成张网。这张网兜着碎砖、断木、带血的竹简,也兜着新生的绿芽、粗糙的粥香、还有眼里的光——废墟之上,总有些东西比砖石更坚硬,比如握着撬棍的手,比如护着竹简的臂弯,比如惦记着往后日子的心。
尹喜踩着满地碎瓦往前走,竹杖“笃笃”地敲着路,像在给这重生的土地,敲着沉稳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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