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靳修那四个字的指令,像一道无形的壁垒,暂时隔绝了从阴暗角落蔓延而来的毒刺。
陈默的执行力毋庸置疑。网络上刚刚冒头的、关于洛梨早年一些所谓的“黑料”(大多是断章取义、恶意剪辑的采访片段或疑似摆拍的照片),还没来得及形成气候,就被更强大的技术力量和公关手段迅速扑灭,删除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几个跳得最欢的营销号甚至收到了措辞严厉、盖着纪氏集团法务部红章的律师函,瞬间偃旗息鼓。
白薇薇气得砸碎了房间里的古董花瓶,却也不敢再轻易动作。她深知纪靳修的手段,第一次试探被无情摁死,再贸然行动,恐怕会引火烧身。她只能暂时按捺下嫉恨,等待更好的时机。
铂悦府公寓里,依旧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静。
洛梨接下了那部民国谍战剧,开始潜心研读剧本,为进组做准备。工作的充实和纪靳修偶尔流露的、笨拙的关切,像细微的光,一点点照亮她之前阴霾的心情。她甚至开始允许自己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许……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然而,纪靳修却变得比之前更加忙碌,甚至时常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冷厉。他身上的低气压时隐时现,接电话时时常会避开她,语气冰冷而简短。洛梨隐约能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但他不说,她也不敢问。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微薄的信任和暖意,还不足以支撑她去触碰他显然不愿展示的领域。
这天晚上,纪靳修又一个电话被叫走了,似乎是一个海外项目的紧急会议。
洛梨独自吃完晚餐,正在客厅对着镜子练习剧本里一段复杂的内心独白,门铃突然响了。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她有些疑惑地走到门禁前,屏幕上映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带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刻板的中年男人的脸。
“您好,哪位?”洛梨谨慎地问。
“洛梨小姐吗?”门外的男人语气公式化,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我姓钟,是纪老夫人派来的。老夫人想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纪老夫人!
洛梨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凉了半截。那股被压抑的不安和恐惧再次汹涌而上。她下意识地想拒绝:“抱歉,纪先生他……现在不在。”
“老夫人知道靳修少爷不在。”钟管家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正是因此,才请您过去一叙。车就在楼下,请洛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等同于命令和威胁。
洛梨的脸色白了白。她知道,她没有拒绝的资格。纪老夫人要见她,无论用什么方式,她都逃不掉。
“请……稍等。”她声音干涩地说完,关掉通话,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慌乱地换掉家居服,手指都在发抖。她知道这次去绝不会是“说几句话”那么简单。纪靳修之前的公开,彻底激怒了他的祖母,而怒火,必然要倾泻到她这个“祸水”头上。
一路上,洛梨的心都悬在嗓子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只觉得像是奔赴一场冰冷的刑场。
再次踏入纪家老宅那间令人窒息的中式茶室,洛梨的感觉比上一次更加糟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纪老夫人依旧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沏着茶,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但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积压的怒意,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人胆寒。
钟管家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茶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有茶水注入杯中的细微声响,折磨着洛梨紧绷的神经。
终于,纪老夫人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洛梨面前,然后,缓缓抬起了眼。
那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地刺向洛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审视。
“洛小姐。”她开口,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冰珠砸地,“我上次似乎说得不够清楚,让你产生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洛梨的心猛地一沉,手指在桌下死死攥紧。
“靳修年轻气盛,一时被某些新鲜感迷惑,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我可以理解。”老夫人语气淡漠,仿佛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但纪家的门风,不容玷污。纪氏未来的女主人的位置,更不是一个靠脸上位、搅风搅雨的女明星可以觊觎的。”
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未从洛梨苍白的脸上移开。
“靳修为了你,顶撞长辈,扰乱集团,甚至不惜与家族离心……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她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你以为,这是他对你用情至深的表现?”
老夫人嗤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你太天真了,洛小姐。男人一时的新鲜感和占有欲,从来当不得真。等他玩腻了,或者等纪家因此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时,你觉得,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维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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