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惨白,照在院子里那片地狱般的景象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石兽头颅在枯萎的菜畦里微微晃动,“啵啵”声此起彼伏,像是来自异界的低语。而正中央,那血红色的小石兽嘴里叼着的干枯手指,更是将诡异的氛围推到了顶点。
下一个,就是你。
无声的威胁,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我握着铁锤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冰冷的金属触感也无法压制心底翻涌的寒意。它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杀戮和吞噬,而是变成了更阴险、更折磨人的侵蚀。它在我的院子里“播种”,用死亡孕育出这些邪异的“果实”,它在向我展示它的“成长”和它的“耐心”。
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我猛地拉开玻璃门,一步踏入院子!夜风带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味道扑面而来。
几乎在我踏足院子的瞬间,那一片“啵啵”声戛然而止。
所有黑色的小石兽头颅,包括中央那个血红色的,都瞬间“定格”,不再晃动。它们那没有五官、只有粗糙轮廓的“脸”,齐刷刷地“转向”了我。
被无数个空洞“注视”着的感觉,让我脊背发凉。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举起铁锤,朝着离我最近的一个黑色小石兽头颅,狠狠砸了下去!
“噗!”
没有预想中的坚硬碰撞感,反而像是砸烂了一个熟过头的果子。黑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浆四溅开来!那颗头颅瞬间瘪了下去,融化成一小滩污秽。
有效!
我精神一振,不再犹豫,挥舞着铁锤,如同疯了一般,冲向那片菜畦!
“噗!”“噗!”“噗!”
沉闷的破裂声接连响起。铁锤所到之处,那些黑色的泥塑头颅如同脆弱的陶俑,纷纷碎裂、坍塌,化作一滩滩恶臭的泥浆。粘稠冰冷的液体溅在我的裤腿和鞋子上,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布料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
我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盯着菜畦中央那个血红色的头颅!
它必须被毁掉!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那个血红色的头颅猛地向后一缩,几乎完全缩回了泥土里!只留下那截干枯的手指,还露在外面。
想跑?
我几步冲过去,铁锤高高扬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截手指和它下方的泥土,悍然砸落!
“咚!”
一声闷响,泥土飞溅!
锤头深深陷入松软的菜畦中。
没有砸中实体的感觉。
我心中一沉,急忙拔出铁锤。只见锤头沾满了湿泥,而那个血红色的头颅和那截手指,已经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浅浅的、正在慢慢被周围泥浆填满的小坑。
它钻到地底下去了?!
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铁锤无力地垂在身侧。院子里一片狼藉,黑色的泥浆四处流淌,恶臭弥漫。所有的黑色小头颅都被我砸碎了,但那个最关键的、血红色的,却逃掉了。
它就在这院子的地底某处。
这一次的对抗,我看似摧毁了它的“衍生物”,却让它真正的“核心”隐藏得更深了。
我抬起头,看着被高墙围住的、这片小小的天地。这里,不再是我的避难所。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知深浅的……囚笼和温床。
我缓缓走回屋里,关上门,拉上窗帘。将铁锤放在触手可及的墙角。
坐在黑暗中,听着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
我知道,它不会罢休。
那些被砸碎的黑色泥浆,会不会在明天太阳升起后,又孕育出新的东西?那个藏在地底的血红色头颅,下一次,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这场无声的、渗透式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我,无处可逃。
院子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淤泥和腐烂植物的恶臭,经久不散。即使我用清水反复冲洗,那些黑色泥浆留下的污渍如同渗入砖缝的诅咒,顽固地残留着,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我没有再试图种植任何东西。那片菜畦成了禁区,泥土的颜色似乎都比旁边更深沉了些。每天清晨和傍晚,我都会站在门口,仔细检查院子的每一寸地面,警惕着任何不寻常的凸起或痕迹。
日子在高度戒备中缓慢流逝。白天,我尽量让自己忙于琐事,修理家具,阅读那些能让人心神暂时安宁的书籍。夜晚,则成了最难熬的时光。任何细微的声响——风声、虫鸣、甚至隔壁邻居晚归的关门声——都会让我瞬间惊醒,抓起墙角的铁锤,侧耳倾听许久,直到确认那只是寻常动静,才敢稍微放松。
它没有再次大规模地出现。那个血红色的头颅和它叼着的干枯手指,仿佛彻底融入了地底,再无踪影。
但这种平静,比直接的对抗更让人窒息。我知道它就在那里,在地底深处,像一颗毒瘤,默默生长,等待着下一次破土而出的时机。
我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里时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偶尔出门采购生活必需品,走在阳光下,看着街上熙熙攘攘、对此一无所知的人群,会感到一种巨大的隔阂和孤独。我的世界,已经被那道院墙和墙根下潜藏的黑暗,彻底割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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