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未时初刻。
望海楼顶层雅间。
与三日前不同,今日的雅间额外多设了一道紫檀木嵌玉石屏风,将空间巧妙地分隔成内外两重。屏风上的山水墨迹氤氲,既作装饰,亦能适度阻隔视线与声息。
顾瑾比约定时间早到一刻。她今日的装扮比往日更费了些心思——既不能过于朴素显得失礼,亦不能过于华丽引人注目。
最终择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绣银线缠枝莲纹的锦缎交领襦裙,外罩月白素纱半臂,墨发绾成简洁的随云髻,簪一支点翠蝴蝶银步摇,耳畔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
脂粉施得极淡,只以螺子黛轻扫眉梢,口脂选了柔和的珊瑚色。整个人清雅得如同初春雨后的新荷,既有未出阁少女的雅致,又透着一股沉静的气度,不卑不亢。
她在屏风外侧的黄花梨木圈椅上端坐,腰背挺直如修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尖微微泛凉。胸腔里,心跳沉稳而清晰,一下,又一下,像是更漏滴水,计数着时辰的流逝。
这不是她头一回面见太子萧蘅。中秋宫宴那夜,隔着重重人影与璀璨灯火,她曾远远望见过那位储君——温润如玉,言笑晏晏。可今日不同,今日是近在咫尺的觐见,是关乎往后布局的关键一着棋。
门外廊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上位者的从容韵律。接着是影九刻意压低的通报声,透过厚重的雕花木门传来:“睿王殿下,太子殿下到了。”
门被无声推开。
先踏入的是萧策。他今日穿着正式的亲王常服,玄色云锦蟒袍上,金线绣制的四爪行龙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隐隐流动,头戴嵌东珠赤金冠,眉目如刀裁般冷峻,通身上下散发着久居人上的凛然威仪。他入内后并未落座,而是侧身微退半步,目光沉静地转向门口。
太子萧蘅随后缓步而入。
与萧策的冷硬威严不同,太子今日穿着一袭杏黄色暗云纹团龙常服,玉带束腰,唇角天生带着三分上扬的弧度,即便不笑时也显得温和可亲。他步履从容,袍角纹丝不动,通身透着天家贵胄的优雅气度。
然而,若凝神细看,便能察觉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目深处,并无多少暖意,反而沉淀着一种经年累月浸润在权力漩涡中磨砺出的深沉与疏淡。那是见惯了倾轧算计、习惯了权衡利弊后,自然而然的底色。
“皇兄。”萧策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三弟不必多礼。”萧蘅的声音温润醇厚,如昆山玉碎,语气亲切自然。
“臣女沈婉清,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顾瑾依着宫规行大礼,双手交叠举至额前,缓缓下拜,动作标准流畅如行云流水。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所有思绪。
“沈二小姐请起。”萧蘅虚抬了抬手,语气温煦,那熟悉的、仿佛能抚平人心褶皱的醇厚嗓音在雅间内响起,“中秋宫宴一别,沈二小姐风采更胜往昔。当日画技惊四座,巧思化危局,孤记忆犹新。今日再见,果然气度沉静,非同凡响。” 他言辞客气周到,带着储君应有的礼贤下士之风,可那双凤目深处的审视,并未因此减少分毫。
顾瑾依言起身,姿态依旧恭谨,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殿下过誉。宫宴之上,臣女微末之技,能得殿下出言回护、慧眼肯定,方不至在御前惶恐失仪。”
“哦?”萧蘅似乎有些意外她会主动提及此事,眼中兴味更浓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精致的龙纹刺绣,“沈二小姐记得倒清楚。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玩味,“你今日特意约见孤,总不会只是为了谢一句旧日夸赞吧?”
顾瑾迎着他看似平和实则锐利的目光,再次微微欠身:“殿下明鉴。今日冒昧求见,实是臣女有一事相求,亦有一策想献于殿下。无论殿下是否采纳,臣女皆感激殿下拨冗相见之恩。”
萧蘅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身体向后轻轻靠向椅背,摆出了倾听的姿态,那股无形的、属于上位者的掌控感悄然弥漫开来:“所求何事?所献何策?沈二小姐不妨直言。”
“臣女所求,乃是为查清先母慕容玥当年病逝真相。”顾瑾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此事盘根错节,牵扯内宅阴私乃至朝中旧势,非臣女一己之力可窥全豹,更遑论求取公道。故,恳请殿下,若他日机缘巧合,案情或有重见天日之机,望殿下能秉持宫宴当日所见之公心,稍加垂注,为沉冤者开启一线天光。”
萧蘅静静地听着,脸上温润的笑意依旧,只是眼底深处审视的光芒微微流转。他没有立刻回应所求,而是顺着她的话锋,语气略带感慨,食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慕容夫人之事,孤确有所闻,甚为惋惜。然王氏既已伏法,此案在明面上已然了结。沈二小姐所求之‘公道’,所指为何?纵有未尽内情,终究是家宅私隐,孤身为储君,实不便贸然涉足。这其中的分寸与难处,以沈二小姐之聪慧,当能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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