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铮的精神却异常清醒。他靠在冰冷的、带着湿气的泥壁上,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痛苦和环境的恶劣,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窝棚外,寒风依旧在呜咽,但更清晰的是牧区里的各种声音:牛羊不安的骚动和低鸣,远处监工偶尔响起的呵斥和皮鞭声,以及……隔壁窝棚传来的、压抑而模糊的交谈声。那是匈奴语,语速很快,带着浓重的口音。
李铮凝神细听。得益于在奴隶营的几个月,以及原主残留的一些语言本能,他勉强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词汇:
“…今年的雪…太大了…”
“…东边…草场…冻死了不少…”
“…该死的汉狗…手脚慢…明天…鞭子…”
“…左大将…心情不好…单于庭…催缴的牛羊…不够数…小心点…”
催缴的牛羊不够数?李铮心中一动。看来这个冬天异常寒冷,牧群损失不小,连呼衍灼这样的实权大将都感到了压力。这对牧奴来说无疑是噩耗,意味着更重的劳役和更严苛的惩罚。但…压力之下,是否也会产生缝隙?
他正思索着,窝棚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几声粗鲁的匈奴语呵斥。窝棚口的破毡布猛地被掀开,一股更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让蜷缩的奴隶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一个穿着厚实羊皮袄、身材敦实、脸上带着冻疮的匈奴监工出现在窝棚口,手里拎着一盏昏暗的羊角风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窝棚内几张惊恐的脸。
监工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几个奴隶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李铮身上。他皱了皱眉头,用生硬的汉话喊道:“新来的!叫‘泥巴’那个!出来!”
李铮的心猛地一沉。又找他?难道刀疤脸看守的手还能伸到这里?还是…巴图那边有什么变故?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挣扎着从人堆里爬起来,低着头,嘶哑地应道:“小…小的在。”
监工不耐烦地招招手:“快点!磨蹭什么!西边三号羊圈!有只母羊难产!老牧奴扎克鲁那个老废物搞不定!你!过去帮忙!要是羊羔死了,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难产的母羊?帮忙?
李铮愣住了。他一个刚来的奴隶,懂什么给羊接生?
“大…大人…小的…小的不会…”他下意识地辩解。
“废什么话!”监工眼睛一瞪,手中的鞭子虚抽了一下,发出爆响,“扎克鲁说新来的汉狗里面可能有人懂点汉人的草药!少啰嗦!立刻滚过去!羊羔保不住,今晚你们几个都别想有饭吃!”
昏黄的灯光下,监工的脸显得格外凶狠。另外四个奴隶惊恐地看着李铮,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仿佛他的生死直接关系到他们今晚能否吃上那口“猪食”。
李铮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根本不懂兽医,更别说给难产的母羊接生!这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失败的结果,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可能真被活活打死!
但监工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扬起的皮鞭,让他明白自己没有选择。他只能硬着头皮,嘶哑地应道:“…小的…这就去…”
他跟着监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散发着恶臭的窝棚,重新踏入刺骨的寒风和漆黑的夜色中。监工手里的羊角风灯只能照亮脚下很小一片区域,昏黄的光晕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如同鬼火。
西边三号羊圈离得很远。一路上,监工骂骂咧咧,抱怨着寒冷的天气和难产的母羊。李铮沉默地跟在后面,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草药?扎克鲁?那个老牧奴为什么会认为新来的汉人奴隶懂草药?难道是因为…李忠?他给李忠敷药的事情,被其他奴隶看到了,传到了这个老牧奴耳朵里?
如果是这样,那这所谓的“帮忙”,很可能就是一个试探!甚至是一个陷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块救命的黄芩根茎只剩下很小一块了。给羊用?有用吗?羊的生理结构他根本不懂!用错了怎么办?
巨大的压力和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一个黑暗的、充满危险的未知漩涡。而漩涡的中心,就是那只难产的母羊,和一个素未谋面的老牧奴扎克鲁。
监工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烈羊膻味的羊圈外。圈里黑压压的挤满了羊,不安的骚动和母羊痛苦的哀鸣清晰地传来。羊圈角落里,一点微弱的油灯光芒下,蹲着一个佝偻的、穿着破烂皮袍的身影,似乎正在焦急地忙碌着什么。
“扎克鲁!人给你带来了!”监工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声,随即不耐烦地对李铮一推,“滚进去!要是羊羔死了,老子唯你是问!”说完,他竟不再停留,拎着风灯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冰冷的寒风卷着羊圈特有的膻臊气,扑面而来。羊圈里,母羊痛苦的哀鸣声更加清晰刺耳。昏黄的油灯光芒下,那个佝偻的老牧奴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身。
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核桃般的苍老面孔映入李铮的眼帘。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正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焦急和求助,反而充满了…一种冰冷的审视和…难以言喻的…期待?!
李铮的呼吸骤然一窒!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
这个老牧奴扎克鲁…绝对有问题!
喜欢铁骑朔风:我在汉匈当战神请大家收藏:(m.zjsw.org)铁骑朔风:我在汉匈当战神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