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对岸时,老艄公突然开口:“前面芦苇荡里藏着片荷花塘,这个时节刚开,你们要是走得不急,值得绕路去看看。”
我们谢了老艄公,付了钱,踩着湿软的泥地往岸上走。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芦苇荡里传来唱声,不是山歌,是带着戏腔的调子,咿咿呀呀的,听得人心里发酥。
“谁在唱?”林默侧耳听着,脚步不由自主往声音那边拐。
拨开半人高的芦苇,眼前突然亮了——一大片荷花塘铺在眼前,粉白的荷花顶着露珠,荷叶挨挨挤挤的,中间搭着个小竹台,一个穿水红戏服的姑娘正站在台上唱,水袖甩得像流云。台下零散坐着几个看客,有老有少,都听得入神。
“是‘水袖班’的苏老板,”旁边一个老婆婆搭话,“每个月初三、十三、二十三来这儿唱,说是荷花塘的灵气养嗓子。”
姑娘唱到动情处,突然一个旋身,水袖扫过荷叶,震落了一串露珠,刚好滴在台下一个孩童的脸上,孩童“咯咯”笑起来,姑娘也跟着笑,戏腔里混了点真真切切的暖意。
李醒看得直咂嘴:“这身段,比我师父教的木刻人偶灵动多了。”
林默却盯着姑娘的水袖出神,突然拉着我往塘边的草棚跑:“老板,借把剪刀!”
她从包里掏出块素布,又摘了片大荷叶,三两下剪出个荷叶形状的布片,再用草绳一系,竟成了个简易的袖套。“你看,这样干活时袖口就不会脏了,比刚才编的草环实用吧?”她得意地扬了扬。
正闹着,苏老板唱完一段,走下台来歇脚,看见林默手里的“荷叶袖套”,眼睛一亮:“这法子巧!我唱戏时水袖总沾泥,倒不如你这个实在。”说着从包里拿出个锦囊,“送你个小玩意儿,谢你这点子。”
锦囊里装着块玉佩,雕着朵含苞的荷花,触手温凉。“这是去年在听风镇买的,据说能安神。”苏老板笑着摆摆手,又上台准备下一段了。
荷叶塘的风带着荷香,混着戏腔的尾音,缠在发梢衣角。李醒突然说:“要不就在这儿歇到傍晚?反正听风镇也不远,赶得上晚饭。”
没人反对。林默找了块树荫铺了块布,把老艄公给的酸梅汤倒出来,三个碗轮着喝;李醒捡了块扁平的石头,教我们打水漂,石头在水面跳得越来越远;我靠着柳树,摸出那把没削完的木勺,顺着纹路慢慢磨——阳光透过柳叶筛下来,在木头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倒比在绿洲时磨得更顺了。
戏腔又起时,我突然懂了老艄公说的“忘忧”——不是真的忘了,是把那些沉在心里的石头,暂时卸在荷香里、戏腔里、同伴的笑声里。等再捡起来时,好像就轻了点,能揣着继续走了。
夕阳把荷花塘染成金红色时,我们才起身往听风镇走。临走前,苏老板塞给我们三个荷花形状的糖糕,说是谢礼。糖糕甜丝丝的,混着荷香,一路走一路吃,倒不觉得累。
听风镇的入口立着块石碑,刻着镇名,旁边爬满了青藤。镇里的房子是青灰色的瓦,白石灰刷的墙,屋檐下挂着红灯笼,明明灭灭的,像落了一地的星子。
“先找家客栈住下?”李醒指着街角一家挂着“晚枫客栈”牌子的店,“这名字顺耳。”
客栈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见我们进来,立刻堆起笑:“客官住店?还有三间上房,干净得很。”
把行李放下,下楼吃饭时,镇中心的戏台突然热闹起来——原来今晚有夜市,卖糖画的、捏面人的、打铜锣的,挤了半条街。林默拉着我往一个捏面人的摊子前凑,李醒被个卖木梳的摊子勾住了眼,站在那儿对着一把雕花梳出神。
我突然觉得,这趟路走得真慢啊,慢到能接住荷花香,能咬住糖糕的甜,能看着同伴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但慢有慢的好,像老艄公撑竹筏,不疾不徐,倒把两岸的风景都看进了心里。
夜市的灯笼越亮,我摸了摸兜里的玉佩,又掂了掂手里的木勺——一个安神,一个趁手,都是路上捡的念想。
或许所谓的“赶路”,从来不是追着风跑,而是带着这些沉甸甸的、暖烘烘的念想,一步一步,踩得扎实。
就像现在,林默举着个糖画老虎跑过来,李醒拿着把木梳跟在后面,灯笼的光落在他们脸上,像落了层蜜。
“快尝尝!这老虎糖画甜得很!”
“你看这梳子的花纹,像不像忘忧河的水纹?”
我笑着迎上去,突然觉得,下一站去哪,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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